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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动作间,苏妙漪的手托住了容玠的胳膊,被他反握住,轻轻借了一把力,随后就一直没有松手。直到苏妙漪提醒,他似乎才意识到,掌下一松,便叫苏妙漪抽开了手。
“我爹的事,多谢你了。”
苏妙漪低眉敛目,用汤匙在药碗里缓缓搅动着,时不时发出碰上碗壁的轻响,“幸好你及时把他救下,否则他来了汴京,落到裘恕手里,怕是就更难脱身了……”
说着,她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容玠唇边。
容玠看着她,微微倾身,将那已经温热的药汁咽下。就在苏妙漪舀第二勺汤药时,他才冷不丁开口,“在娄县时,你也是这般给我喂药。”
苏妙漪手里的动作顿住。
分明是已经淡忘的记忆,可容玠一句话还是将她拽回了那年开春,那个捡到容玠、将他带回家的春天。
容玠那时重伤昏迷,没清醒之前,药都是苏积玉捏着下巴灌进去的。至于他清醒之后,苏妙漪亲手给他喂过几次药。因着他不大情愿,后来都是抢着自己一饮而尽,不给旁人喂药的机会……
他不提这一句也就算了,可如今说到这儿,倒又勾起苏妙漪的些许幽思。
她手指一松,汤匙落进了碗里。
“我喂得不好,兄长的手若还能抬起来的话,就请自便吧。”
苏妙漪将药碗递回了容玠手中。
容玠无言地看了一眼那药碗,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这次他却没有一饮而尽,而是舀着汤匙,缓慢地喝着那一闻便酸苦的药汤,仿佛是在品茗。
苏妙漪就不动声色地看着,没再说话。
容玠喝药没什么声响,客房内静得就只剩下呼吸声和外头渐起的风声。
直到一碗汤药快见底了,苏妙漪才终于出声道,“大夫方才来给你诊脉,说你的身子不宜再折腾了。所以……”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所以兄长今日回去后,无事就莫要再下床走动了,便是有事,也暂且先往后放放。”
容玠眸光微动。
屋外,遮云正端着药偷偷摸摸蹲在窗子底下偷听,一听苏妙漪这话,表情也垮下来了。大夫分明是要公子留在此处养病,可苏娘子一句“今日回去后”,竟还是要逐客的意思!
正当遮云想要起身进屋时,身后忽地炸响了几声滚雷。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鸣震耳欲聋,苏妙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床边靠去。下一刻,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掌便覆了上来,握住了她撑在榻沿的手。
“没事……雷声而已。”
容玠一边放下药碗,一边安抚苏妙漪。
苏妙漪惊魂甫定,转头朝屋外望去。伴随着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的动静,转眼间,院中已经漫起了一阵阵水雾,被呼啸而过的风席卷着,冲开了半掩着的雕花窗,竟是直接朝屋内飘了进来……
苏妙漪起身就要去关窗,手上却是一紧,整个人又被拉了回去。
还没等她反应,一片白色袖袍已经罩在她脸侧,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水雾。与此同时,容玠的声音也从她头顶响起,“遮云!”
屋外正准备躲雨的遮云连忙顶着暴风雨将窗户关上,然后飞快地穿过回廊躲进了厨房。
窗户阖上后,风雨声和雷声才被通通阻挡在外。
苏妙漪抬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容玠之间的距离拉得有些过分近了。她眼睫一颤,往后撤开。
容玠也随之放下了袖袍,看向屋外,低声道,“这样的天气,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就明日走。”
“你方才也说了,无事莫要下床走动。这区区一间客房,当真就不能容我几日?”
“容玠!”
苏妙漪有些恼了,霍然起身,本就有些烧热的脸颊红得愈发明显,“你不要当旁人都是傻子。”
屋内倏然一静,屋外疾风骤雨。
又是几道雷电后,浓云似乎散去了不少,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
容玠掀起眼,静静地对上苏妙漪的视线,“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将这宅子留给你和凌长风二人,郎情妾意,卿卿我我?”
“凌长风如今有的,都是你曾经弃如敝屣的。”
苏妙漪面无波澜,“容玠,你是自作自受,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又怪得了谁呢?”
容玠的眸光顿时暗了下来,浓沉得就如同此刻窗外的天色。
就在苏妙漪以为他承受不了这种屈辱,不会再做纠缠时,容玠却突然直起身,动作幅度有些大地伸手,一把攥住她,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掌心隔着衣衫触碰到了有力而急促的心跳,苏妙漪微微一震,想要挣开容玠的手,“松手,你又发什么疯?”
容玠固执得不为所动,苏妙漪到底还是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没敢再使力。
僵持中,容玠仰头望着在床边站立的苏妙漪,终于开口,“妙漪,你教教我。”
苏妙漪眼里划过一丝错愕。
“当初从娄县离开,是我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