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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不敢相信,救我的人, 居然是我跟那个混蛋所生的孩子。”
“他给我地图,给我坐车的钱,还给我指了离开的路,可我……我只想活命,我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扶雯捂着脸哭了起来,痛彻心扉道:“我怕他回去告密,就在走的时候以拥抱的名义骗了他,然后把他从山上推了下去……我以为他死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他死了!”
扶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件事。
她从那个魔鬼般的地方逃出去后,一路坐车辗转回到敬寒市父母家里。
被邮差骗过,被村口小卖部的老板骗过,还被下一个村口放牛的村民骗过,逃跑那么多次失败,扶雯已经神经质到了见到一个人都觉得对方跟那群双集村的人是一伙的,所以回去的路上,她甚至都不敢报警。
再次敲开日思夜想的家门,扶雯几乎要晕倒。
双亲早已因为这事白了头,整日以泪洗面。
见到她衣衫褴褛地回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扶雯想过要报警,让罪犯绳之以法,但母亲哭着夺下手机,求她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她刚大学毕业,找工作期间意外被拐,整整过了四年才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未来一片大好。
这事,只要扶雯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的履历可以说清清白白。
但要是报警,这种事被报道出来,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扶雯不仅要一遍又一遍地自揭伤疤,周围的所有人还都会用有色眼镜看她,她的一生算是毁了。
老两口就她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会忍心看着她自断前程。
父母以死相逼,扶雯最终不得不答应下来。
一家人很快卖了房子,静悄悄换了生活的城市。
就这么过了十八年,父母相继去世,世界上唯二知晓她过去的人也不在了,只剩下扶雯一个人。
直到今天,她事业有成,虽然仍旧孑然一身,但生活富足美满,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埋在了时光的长河中,但没想到,元颂今身世的曝光,彻底打乱了她的节奏。
那篇只言片语就将她的存在带过的文章,只有扶雯看出了真相。
元颂今就是她当年亲手推下山的儿子。
知道这个真相令她崩溃,扶雯彻夜难眠,就连工作都没法专心,一连请了好几天假把自己锁在家,深怕下一秒自己的过去就被记者给曝出来。
但没想到,她最先等来的是元颂今的死讯。
看到新闻的时候,扶雯手抖得无法拿稳手机。
她曾经是想过让元颂今死,但那仅限于她从双集村逃跑的那一夜,而不是在多年后,让他以这种被所有人唾骂的方式逼得自杀身亡。
过去的种种,扶雯不愿再提,可她不能接受以元颂今死亡为代价,让这件事彻底收尾。
扶雯不知道怎么办。
她印象中的那个孩子削瘦,寡言,衣着简陋潦倒,但是个真诚的少年。
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放走了她的行为有多么令人不可思议,但扶雯对他,是感激的,同时也是痛恨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自己就不会被人拐卖,也就不会被元建国强迫。
当她的肚子高高鼓起,像是体内寄生了一只可怕的怪物,自己却无法摆脱掉他时,扶雯痛不欲生,人生一片灰暗。
可将她从那个地方送出去的,也是那个从她肚子里出生的怪物。
扶雯大脑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卞生烟说这些话。
许是想起了那天在医院跟元颂今聊到王招娣这类人的事时,她说出了希望他们去死的心里话。
又或者是本以为自己被强迫后所生的孩子本性也应是恶劣不堪的,结果元颂今却出落成了一个正义优秀的医生而感到冲击太大,总之,扶雯觉得是自己一语成谶,所以元颂今才真丢了命。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哭红了眼,跟卞生烟讲述完了所有事,希求能减少一些内心的罪恶感。
扶雯已经快被这事给折磨疯了,生活完全混乱颠倒,睁眼闭眼都是元颂今那日在医院苦笑的脸。
听完这一切,她面前的女子则是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卞生烟这才明白,元颂今时不时不自觉表现出来的自卑感从何而来了。
他深埋于心底的,竟是这样一个惊天秘闻。
最该死的家伙是那群拐卖犯,是罔顾律法纲常买卖妇女的恶魔,但最终却是受害者痛苦一生,而罪恶的源头却从所有唾弃声里美美隐身。
甚至,他们都不一定记得自己曾经还做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毁了多少家庭。
“我想过站出来替他说话,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那些镜头,没有勇气向所有人讲述那段过往,我是个自私又懦弱的人,哪怕他已经不在了,我还是只能缩在家里,不敢为他说一句话……”
扶雯捂着嘴蹲在地上,她哭起来的时候,和元颂今很像,上眼睫被泪水打湿,鼻头红彤彤的,眼中哀伤之色尽显。
从前她为了活命,将元颂今推下山林。而今天她因为懦弱,而逃避一切。
扶雯恨极了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