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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登基后,朝中最初由昭德皇后与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几乎一个不剩,而以秦家为首的将门,被杀被贬尽数清除,战场上但凡有点发言权的全都换上了贵族子弟,这样的局势,在最初的一年里,确实有利于陛下,但慢慢地,问题开始浮现。”
韦郡道:“朝中所有要职全是贵族,寒门入仕的科举之路看似宽阔,却几乎全掌握在了贵族手里,‘生徒’‘乡贡’,成了贵族们的牟利手段。寒门即便入了仕,也无法左右朝政,更别提替寒门谋一条出路,永远活在最底层,好一点的勉强糊口,差一点的鬻文为生,更差的卖儿鬻女。”
“贵族与寒门的比例越来越大,六年的时间,阶层完全固化,如此带来的后果,便是整个大周成为一潭死水…”
大周三十六个州,像他们这样流离失所的孤儿,每个州便有成千上万。而像临江街那般脱离官场,由地痞流氓,江湖侠客,难民妇孺自行划出一隅之地的街道,大周有一半。
一潭死水,再往下演变,是内乱。
内乱一旦爆发,敌国必定会闻风而来,此时的大周的将领,皆为贵族子弟,再也经不起一场外战。
韦郡斗胆看向辛泽渊,徐徐道:“陛下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决定力挽狂澜,是以,恢复了辛太傅的官职,打算重新启用先太子曾经的势利,扶持寒门入朝…”
替秦家翻案是其中一桩,陛下想要的东西,只怕远远不止这些,他想要辛家替他去挽救曾被他们一度搅乱的朝局平衡。
韦郡继续道:“陛下打破的头一个先例,便是重用曾为商贾的辛家大公子,今年的金科状元辛泽渊,也是辛先生您,不知学生猜得对吗?”
课室内早已鸦雀无声,学子们都被他的言论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辛泽渊。
他们的辛先先是辛家大公子,金科状元郎?!
怎么可能!
可细细一想,无论是学识,家境,还是年岁、样貌都处处吻合。
且都姓辛。
辛泽渊神色很平静,扫了一眼底下惊若石雕的学子们,冷嗤道:“这几年,就他一个人在认真读书…”
—
外面天色渐渐暗沉,辛公子迟迟不归,韩千君在床榻上滚了一阵,便自行去洗漱。
胡床前有一扇月洞门,通往前屋,与左侧的书架隔出了一道墙,右侧两间便是净房。杨风把水给她提进去后,便将里里面面的门扇关得结结实实。
没有鸣春在,韩千君只能自己动手,屋子里有她上回搬过来的箱笼,里头放着好几身换洗的衣裳。
没想到杨风伺候起人来,也挺细心。漱口的杯子,洗脸的布巾,统统都替她备好了,韩千君立在浴桶前看着上面漂浮的一层花瓣,心头打定了主意,待会儿等辛公子回来,她定会同他商议,每月再给他多加十两俸禄。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砸在屋顶上,掩盖住了外面一切动静,屋子内倒显得安宁,韩千君解下衣裳,泡在浴桶内,一把一把的花瓣揉碎,将花汁全挤出来,淋在自己的身上。
今晚的她,要香喷喷的,香透辛公子的被窝…
正闭眼幻想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大胆画面,郑氏的一张脸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吓得她一个机灵,立马睁开了眼睛。
耳边的雨声一瞬拉近。这么大的雨,他们应该不会去自己院子里找人。
郑氏的面孔到底起了震慑的作用,不敢再胡思乱想了,从浴桶里出来匆匆套上衣裳,原本想只穿里衣,待会儿睡下时方便,郑氏的冷脸又出现了,“羞耻呢,脸呢?”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穿戴整齐,坐在了辛公子的床榻上,把被褥裹在身上,滚了一阵,完全没有睡意,又坐起来,翻了一会儿辛公子搁在枕边的书籍。
与上回的书籍不一样,这回似乎是辛家哪个铺子里的账本。
当初她做贵妃时,对皇帝的朝堂不感兴趣,如今也一样,除了对辛公子这个人之外,对他的家产也毫无兴致。
在她及笄之后,郑氏并非没有教导她如何持家,如何治家,怎样才能做好一家主母。可惜只教了一半,她便改了志向,要进宫为妃,郑氏不得不临时变通,改了方向,教她学起了宫中的规矩礼仪,学了两月不到,匆匆送进宫。
到头来她治家没学完,规矩也没学全,两边都成了半灌水。
闲着也是闲着,强迫自己翻下去,翻到一半眼睛都快要合上了,辛公子终于回来了。
听到门扇被推开的动静声,韩千君立马探出了半个身子望出去,兴奋地唤道:“辛公子?”
“嗯。”刚进门的辛泽渊应了她一声,脚步朝里而去,绕过屏风,便见到了坐在他床榻上的小娘子。
小娘子已经洗漱过了,头上的挽髻解开,满头青丝全散下来铺满了肩头,被身旁的一盏灯火照透,泛出乌黑的流光。辛泽渊实则很少歇在书院,这张胡床不过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往日冷冰冰的一张床,今夜突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温情。
辛泽渊的目光从她微红脸颊上移开,看向她手里的账本,轻声问道:“不困?”
韩千君也在打量着眼前她一日没见的辛公子,“困什么?”她一脸委屈,埋怨道:“被辛公子丢在屋子内冷落了一日,我心不甘,思之如狂,不见到人如何能睡得着…”
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能坦然地说出来,从不遮遮掩掩,辛泽渊被她逗笑,“抱歉。”
“算了,你也是为了那些学子们好,不为难你了。”韩千君拿出了作为师母该有的大度,心头想的却是接下来的漫漫长夜,都是属于她和辛公子的了,谁也不能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