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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的情意……

  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更不是唯一。她会给宋祈舟写“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但待他,不过是虚情假意。

  ——仅这一点,就令他无比嫉妒。

  *

  令漪自浴室出来后,夜已经很深了。纱罩里的萤火微光一闪一灭,似是已经到了生命尽时。

  萤火虫是不吃东西的,只吃露水和花蜜。令漪见状,忙换下一身水淋淋的衣裳,从衣匣里取了一套他的素色中衣穿上,去到外间找寻食物。

  外面的书房也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翻来翻去也没找到花蜜,这么大晚上,又不好叫奴仆进来,只好取了些书案上笔洗里的清水。

  因见书桌上折子和书文十分凌乱,又俯身稍微整理了下,这一动,却有几封书文从书册里掉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令漪俯身去拾,却被书文商写着的父亲的名字牵住了视线。那是……他府中幕僚有关她父亲迁坟事的上书。

  有提主意的,有劝谏的,其中一封,就是建议他摒弃前嫌向清河大长公主寻求合作,给的理由是当年裴慎之下葬后公主曾派人去过北园,也许并非是传言那般对他深恶痛绝。

  令漪愣住了。

  原来……他今日宴请大长公主,为的是……

  这样一想,她好似明白了他今天那些莫名其妙的冷脸和冷言冷语了。自己从昨日便不大搭理他,他今日却还要为了她父亲的事忙上忙下,没有回报不说,还要面对她的冷脸。换作是她,心里也必不会好受的。

  何况他那么高傲的人,听闻与大长公主又一向不和,却要为了她父亲的事去求大长公主……

  她是不是,真的做得有些过分了呢?

  令漪心下涩然,在书案边呆立许久,心底宛如染上夜露,一片寒凉。

  嬴澈自浴室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她坐在书桌旁发呆的模样,来时她在看萤火虫,他都洗完澡了她还在看,他皱了下眉,用浴巾攘着打湿的头发走过去:“你又折腾这萤火虫做什么?”

  令漪以指竖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以手撑腮,嫣然微笑:“没有啊。”

  “只是突然心生感慨,觉得溶溶和这小虫子很像罢了。”

  “很像?”嬴澈不解挑眉。

  “不像吗?”她含情凝睇地看他,念出简文帝的《咏萤诗》,“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溶溶的一生,不也是这样吗?一生漂泊无依,只有遇见王兄才有了依靠,有了光亮。只要王兄不嫌弃,溶溶愿意一生一世都跟着王兄……”

  说完,她顷刻红了眼睛,一双明澈杏眼凝着点点情意,深情地凝望着他眼睛,实则却是在注意他的神情。

  其实,她会说这话也不过是一时的感怀,不管怎么说,从小到大王兄对她还是不错的,也替她把华绾救了出来,现在还操心着父亲的事,他答应她的他都有在做,那么,就算是为了父亲的事早些解决,她也应知恩图报。

  眼下,她能察觉得到,他仍是不大高兴。

  左右不过是几句好听的话,能哄得他开心一些,说给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今后的路会怎么样,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理应对他好一些。

  就算是逢场作戏,她也该尽责一些,演得像一些。

  对面,嬴澈看着女郎烛光下泫然欲泣、光芒璀璨的双眸,没有任何回应。

  他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借这萤火虫自比,向他诉说情意,说自己多么多么喜欢他,不过是一些好听的假话,只为哄他高兴。

  譬如什么“愿意一生一世都跟着他”,那是万万不可信的。若是那姓宋的此刻回来,他丝毫不怀疑她会立刻转投对方怀抱。

  可她愿意在他身上用这个心,也是个不错的开头了。便道:“你觉得萤火虫柔弱?”

  方才他久不说话,令漪还以为被他看穿,心间紧张非常。此时见他接了这话才暗松口气,点点头道:“季夏三月,腐草生萤,由草气所化,难道不是么?”

  “那溶溶有没有听说过这首咏萤的诗呢?”

  他取来纸笔,自身后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以婉约秀丽的钟体小楷,在洒金的笺纸上写下: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一字一笔,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钟楷更是她惯常练习的书法,令漪怔然抬眸:“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她以萤火自比,说自己一生飘零无依,只有遇见他才有了个归宿,纵使萤火之辉,也愿一生一世地报答他。他为何却反驳起了她,说萤火虫坚韧?雨打风吹也不惧?

  令漪不解地抬眸望着他,烛光下一双眼雾气朦胧,好似上好的琥珀,有种平日少见的娇憨。

  “没什么。”心底很突然地柔软了下来,他歇了那些同她虚与委蛇的心思,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你不是说流萤柔弱么?可在我眼中却不是这样的。她或许出身卑贱,或许光芒微弱,却始终雨打不灭,风吹更明,外界的环境再恶劣也不能改变她的本心与志向,这样的小虫儿,难道不坚韧么?”

  “所以,不管外人如何看她,在我心里,她始终是天上的那轮明月,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溶溶你说,对吗?”

  第34章 孤和他,你更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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