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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浩瀚无垠的风雪,弥漫他的一生。时隔多年,宋挽风仍能感受到那些年的阴鸷压抑,胸膛间磨砂般的钝痛感。

  他眼中也噙了霜染了雾,失落道:“有那么几年,我觉得我快疯了。”

  可他又慢慢想,那就这样吧。师父和雪荔都在身边,永不离弃,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然而——某一日,宋挽风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此时此刻,宋挽风朝对面敌视的雪荔露出笑,他饶有趣味地戏弄她:“小雪荔,你真以为,师父不知道吗?

  “如果没有师父的默许,我怎么敢觊觎她,怎么敢仰望她?这世上的人不是都和你一样,师父的‘无心诀’根本修不到你这样的地步。你绝情断爱,师父可没有。她也需要人陪伴呀。”

  雪荔声音喑哑:“你胡说!”

  宋挽风:“你都不相信我了,难道还相信师父?我是和师父起了冲突,是对师父出了手……可你不是还想用小公子的血救师父吗?你不是从我的态度中,已经试探出师父有救,师父留着一丝心脉,等着重新苏醒的机会吗?”

  宋挽风柔声:“雪荔,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师父授意的啊。师父是心甘情愿死的。”

  雪荔伸手抹脸,擦去脸上的风吹刮的痕迹。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在一点点被风吹干。

  躲在这只队伍最后方的树桩后的明景,不忍心听下去。她想斥骂让那人闭嘴,两边汉子捂住她的嘴。明景求了汉子后,颤巍巍从树后探出身子,看向千军万马后的雪荔。

  少女孤零零地站着。

  绣金白缎长裙飞扬,手持“问雪”纤身伶俜。乱发吹拂她的眼睛,她幽静地站在天地间,像失去归途、被雨淋湿的受伤野鹿。

  宋挽风:“师父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赴死,谁杀得了她?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为何恰恰留有一丝心脉,等着重新苏醒的机会?如果不是她做好安排,谁敢动她的棺椁而不被察觉?你觉得我和霍丘国人合作,你怎么不想想,也许这是师父的本意呢?

  “你不敢想,是吧?你和林夜待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一个杀手,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了吗?

  “我们‘秦月夜’本就和世人为敌,和南周为敌!谁能让‘秦月夜’听令?只有玉龙本人——如果玉龙不‘死’,她的棺椁如何能南下,‘秦月夜’的大批人手,如何能借助送楼主棺椁归故土的机会,来到南周大地呢?

  “是啊,‘秦月夜’派一部分人去和亲,可是还有更多人去不了南周。怎么办呢?楼主只好身死了……我只是没想到,林夜会那么厉害,隔断和亲团和‘秦月夜’的联系,让和亲团中的杀手们,背离‘秦月夜’。和亲团的杀手们已背弃,我只好亲自出手了。”

  这不难理解啊。

  宣明帝和“秦月夜”合作,宣明帝也和霍丘国合作。那么杀手楼和霍丘国合作这件事,雪荔真的没有怀疑过吗?她如果没有怀疑过,光义帝死后,林夜追上她,她为什么起初拒绝林夜呢?

  她不就是害怕那个答案吗?

  如果雪荔仍是宋挽风认识的那个雪荔,雪荔早就应该发觉真相了。她也许猜到了,但她不敢承认。

  宋挽风冷冷道:“你竟也有不敢承认的时候。你的‘无心诀’,让我实在困惑,不知道你到底何时有情,何时无情。莫非和林夜有关的,你全会免疫?”

  雪荔一言不发,她不会告诉宋挽风的。

  是林夜的血,开始解她的“无心诀”。是林夜给了她生命,是林夜……

  雪荔听到身后大批马蹄踩地声。

  宋挽风若有所思:“你看,背叛‘秦月夜’的人,一直是你。你并不无辜。”

  宋挽风微笑:“师父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爱你嘛。”

  雪荔看到身前的宋挽风眼睛微眯,看向她身后。

  她不回头,但她听到了窦燕的急促喊声:“雪荔——”

  她也听到了杨大哥的声音:“雪荔,别怕。公子让我们来支援你。”

  还有和亲团的杀手们,茫茫然下马,看到敌对方中的风师,愕然无比。

  这批杀手离开“秦月夜”大半年,说是杀手,更像是小公子的私人侍卫。如今,杀手们与小公子自己在和亲团中的暗卫,已经难以分辨出你我。而如此时刻,杀手们听到了风中传来的风师的那些话,他们不知该如何回应。

  曾经有多向往风师,如今便有多忌惮风师。

  雪荔不回头,雪荔始终盯着宋挽风,盯得双目赤红。

  宋挽风笑:“小雪荔,好戏刚刚开始。”

  宋挽风又道:“小雪荔,我从未想和你做敌人,你也不应该是敌人。师父赶你下山,就是怕你不听话啊。没关系,我和师父不一样,我给你机会,小雪荔,回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踏平大散关,夺回金州。”

  雪荔轻声:“绝不。”

  宋挽风眸子眯起。

  雪荔:“师父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看到师父害我的证据。但是你把师父的白骨伞图纸给了霍丘国人,让武器匠可以铸造师父的武器。你欺负师父,你对不起师父,你把师父还给我。”

  她的情感,她的心,她的存在。她的爱,她的恨……世界如此陌生,是个巨大的谎言。她已然弄不清楚,她不知她是何人,她算什么。可她不是少时的雪荔了,她也不愿如过去那般,痴痴傻傻,接受宋挽风给的全盘解释。

  雪荔:“师父的尸体,到底在哪里?”

  宋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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