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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佳宁填了满满一大面, 全是给许佳宁的祝福。
许佳宁填起收到的同学录,效率很高,唯独卡在薛瞻那张, 迟迟没有填完。
其实正面的信息很快就填好了, 犹豫的是背面。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薛瞻留言。
对他,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写不下的倾诉,可那些都是她的秘密。
到了今天,在他有可能已经被家里定下未婚妻的情况下,她更没有了向薛瞻袒露心事的理由。
她犹豫两天, 晚上回到家里背《逍遥游》的时候,想起十七岁生日那天,她在薛瞻的秘密基地排练弹唱, 他表露出自己的拘束和对未来的期望。
许佳宁想起李白的一句诗,这时候好像无比恰当。
于是她将同学录铺在桌面的卷子上,写下那句乍一听有点中规中矩的祝福。
“希君生羽翼, 一化北溟鱼。”[1]
他希望有能力,自己赚到钱,不做家族的笼中鸟。
她便祝他展翅高飞,随心所欲,自在逍遥。
成为《逍遥游》中藏在云里, 一飞冲天的鲲鹏。
她落了笔, 同学录上只留下这短短的一句。
写完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好像她与薛瞻的种种相处, 都凝结在这一分钟里。
太短太短,祝福只给薛瞻,却无关她与薛瞻。
真不写点别的了吗?
许佳宁想,她真的是一个很怂的人。到了最后这几天,还不敢对薛瞻说一句“喜欢”。
怂久了,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怕薛瞻听了回应她,还是怕薛瞻听了拒绝她。
薛瞻的什么反应她都怕,最后也就什么都不敢多写。
那天晚上,许佳宁梦到了高考后。
她与薛瞻去了不同的学校,甚至不同的城市,多年来再未见面。
后来发生了什么,许佳宁记不住,只记得梦醒时,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梦的后劲太大,吃早饭时心里都还不舒服。
许佳宁收拾书包准备上学,看到桌上那张同学录时,终于改了主意,想再写点什么。
不是为了让薛瞻看见,而是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给自己一个交代。
在那句祝福下,许佳宁用隐形笔悄悄藏起下一句:鲲鹏藏在云里,你藏在心里。
字迹干后,什么也看不见,但许佳宁的心里痛快了许多。
这天课间时,总看不见薛瞻的影子,大概是去办公室问老师题。
下午快放学时,许佳宁才有机会匆匆把填好的同学录还给薛瞻。
离高考还有最后几天,为了让大家调整好高考的作息,杨雪青把晚自习取消了。
重新回到傍晚就能回家的日子,大家反而有些不适应,没有一个人踩点离开。
许佳宁正收拾东西时,听到苏知魏大声喊了句:“今天有晚霞哎!”
大家陆续转向教室里的那两面窗,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夏天的晚霞染了半边天,靛蓝与火红交相辉映,色彩绚丽夺目。
窗近处的桌椅,还有人的脸颊,也却染上霞光,柔和中带着脱离现实的陆离斑驳,像是自动加了层特别的滤镜。
许佳宁跟着就往最后一排望,看到薛瞻也在望向窗外,他的脸颊与自己一样被晚霞映红了,眼里是快乐的神采。
许佳宁也跟着扭回去看向窗外,第一次在班里看晚霞看得这么入神,也是第一次,发现火箭班的晚霞这样好看。
然而这样的晚霞,还有几回呢?
往后还能见到很多人,还能见到很多晚霞,却不是今天一起围在教室里的这群人,也不再是今时今日,独属于火箭班小小两窗的晚霞了。
离别季。
实在易伤感。
放学后,许佳宁又一次走在薛瞻后面,但这时的顾虑增加,想像以前那样靠近他,拍下他的肩,都要犹豫。
而这犹豫的功夫,薛瞻已经先一步走到了校门口。
照例仍有豪车来接他,后排车窗降下,一个穿着漂亮晚礼服的女孩正大声喊他:“薛瞻!”
薛瞻原本散漫地走着,这时候倒是加快了脚步,走向那辆车:“别叫了,小祖宗,来了来了。”
许佳宁早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她只是悄悄观察着薛瞻。
看上去,薛瞻对那个女孩有种特别的迁就。
薛瞻上车后,也是同她并排坐着。两人离得很近,关系很好,时不时打闹推搡,氛围融洽。
等车离开了,许佳宁才挪动脚步,心情沉重地往公交车站走。
她还记得前些天张扬的话,“追来学校的未婚妻”,只不过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影,也是侥幸心理,觉得薛瞻未必真的有未婚妻,或者即使有了,他也未必情愿。
可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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