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决定

回忆瞬间如潮水褪去,露出依旧在摇晃着的老旧车厢——以及朝他这边看过来的魏尔伦。

  “怎么了?”

  兰波温和开口。

  “如果我让任务失败了,会怎么办?”

  魏尔伦的眉心紧拧,显然对自己的初次任务并没有那么自信。

  兰波看着他,看着这么仍然青涩的,与手札记载里截然不同的魏尔伦。

  “不会的,”他说。

  “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

  依照兰波在接到任务后提出的要求,dgss没有给他们准备太过复杂的人物资料。

  魏尔伦的假名为缪萨·库什内尔,15岁,是摩兰·库什内尔的弟弟——也就是兰波的弟弟。

  二人相差一岁,诞生于一个祖上移民至法国的混血家族,这也能解释他们为何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资料上同样记有那位“远房亲戚”对西图昂宗教学院的说辞:

  哥哥性格温和内敛、弟弟冷漠寡言,此前只进行过几年家庭教育;他们的父母虽然富有,却一直不允许他们接触宗教,如今终于可以让他们来接受主的指引。

  西图昂宗教学院在收下一大笔钱的同时,也很乐意收下这对“迷茫的”兄弟,并保证必定让他们再度感受到“新家人的爱”。

  除去这些外,就是相近的周边地图、附近可寻求帮助的后勤人员与联络暗号、能获取到的宗教学院相关高层名单及个人资料等等,魏尔伦背了很久,总算在下火车前搞定这些。

  等兰波拎起他们的行李,并提醒魏尔伦一道前往车厢门口时,他们的这趟旅途也终于到了尾声。

  踩在坚硬的水泥站台上,魏尔伦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天都黑了。”

  这次坐的火车时间太长,又比上次要难受得多;到饭点时,乘务员还询问过是否需要餐食,被他摇头推拒了。

  兰波早就习惯这种颠簸的旅程,点头要了两片面包、一小块黄油与一小罐蓝莓果酱。

  此刻,他的精神依旧很好,在借助路灯辨认清楚方向后,便拎起那个装有行李的手提袋,带着魏尔伦站外走去。

  在出去的途中,兰波还短暂去了趟厕所,将那些纸质资料全部烧掉,灰烬冲进下水道里。

  尼斯是一座沿海城市,哪怕正逢战时,贸易运输的需求仍然很高,连带交通也还算便利,不至于让他们看见一个被炸得破破烂烂的站台。

  不过,客流量的减少依旧是难以避免——譬如兰波与魏尔伦所在的那列车厢就没坐满一半旅客,出站时也不感觉拥挤。

  “叔叔已经告诉过他们车票的时间,他们许诺会安排人来接的。”

  兰波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为了配合这次任务的假身份,他的手表也更换成了价格稍贵、但边缘有些磨损的机械表。

  是有钱的父母几年前送给摩兰的生日礼物,而后者显然十分珍惜,一直小心爱护它。

  包括他与魏尔伦身上的穿衣风格也做了相应调整:哥哥更偏好浅色、弟弟则喜欢深色,布料大体价值中等偏高,手工缝制,但款式过时,有浆洗褪色的痕迹。

  等快要走到火车站的门口时,他们果然发现有辆车停在不远处,一位中年女性站在门边,手里举着【欢迎库什内尔兄弟】的纸牌。

  “不要出声,听我说话就好。”

  趁对方没注意到他们前,兰波迅速叮嘱了魏尔伦一句,得到点头的回应才抬脚迎上去。

  “是贝桑阿姨吗?”

  兰波彬彬有礼地向她浅鞠一躬,主动问好,“埃德蒙叔叔让我和缪萨来的。”

  “哎呀,多么可爱的孩子!”

  那位中年女性拿眼睛一扫兰波与魏尔伦,立刻笑得格外开心;她将那块纸牌收起来,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揽住兰波的肩膀,先让他小心地弯腰坐进去。

  “多么漂亮!我简直能从你们的眼睛里窥见你们父母的美貌,哦,我由衷为他们的逝去感到悲伤,战争就是一场残忍的屠杀,不是吗?不过不要紧,我保证你们即将拥有一个更美好的大家庭。”

  在她还要去拉缪萨的胳膊时,面色冷淡的弟弟直接躲开了她的接触,自己钻进车里,坐在哥哥摩兰的身边——以一种近乎紧贴着他的姿势,表现得孤僻,但又格外依赖对方。

  摩兰轻轻摸了摸他脑袋,似乎在安抚对方那份无意识流露的焦躁。

  “十分抱歉,贝桑阿姨。”

  他向这位略显尴尬的贝桑阿姨道歉,语气温和,十分不好意思。

  “缪萨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不喜欢被别人触碰。”

  他说得十分诚恳,望过来的浅金眼眸更是漂亮得像被阳光照射的蜂蜜,让贝桑阿姨的心情立刻又变得很好,摆了摆手便坐去副驾驶座上。

  “没关系,孩子总是需要更多的包容与理解。”

  在那张胖胖的脸上她笑得连眼睛也弯起来,叫人辨不清真正的情绪。

  这片深夜愈发浓重而寂静,唯有这辆轿车在路上飞驰,载着他们朝更偏僻的小镇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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