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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始终是敌人,”曹贤妃琢磨着这句话,眸光微微闪烁。

  “太子之仇,岂能安然揭过。金国与我们从无恩情,只有仇怨。只要拉拢住朝中的亲辽派,何愁不能稳住您和二王子的地位呢?”任太尉微笑抚摸着胡须,“我已与宋使交涉过,大家都是汉人,宋使可以在关键时候站在我们这边。”

  金国的威胁很可怕,但宋国的存在也不容忽视。作为一个小国家,立国之本就在于依附强者、攫取实利。

  为了不被金国吃掉,西夏要和宋国打好关系,为了不被宋国吃掉,西夏也要和金国打好关系。只要墙头草当的好,小国的精英阶层,就能两头拿好处。

  “我明白了,宋国不希望大夏被金国控制。这是我的筹码。”曹贤妃点点头,有了底气。尽管她一旦投靠大宋,未来就定会被掣肘,可这点委屈她忍得了。当年国主李乾顺投靠辽国,还不是被辽国掣肘朝堂几十年,国主还挺乐在其中,她一节女流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自此,曹贤妃所代表的亲宋派和亲辽派势力开始暗中来往,西夏朝堂表面上维持‘为国为民’的氛围,接受金国的压迫,实际上早已到了反弹的边缘,随时可能爆发。

  不论哪个派别,都以为从今往后,西夏面临问题的又是两国势力的角逐罢了。

  然而很快,金国就给了西夏君臣当头一棒子,告诉他们如今时局早就变了,不再像过去一样逢迎就能求得生路了。

  金国公主抵达西夏的两个月后,金国便以西夏贤妃曹氏和二王子夏仁孝阴谋加害王后完颜氏为由,要求国主李乾顺交出曹贤妃母子抵罪。

  李乾顺就剩这么个儿子,万万不可能把他交给金人。而且二王子今年才四岁,说他阴谋加害完颜王后,纯属无稽之谈。

  不答应?太好了,金国二话不说立刻发兵攻打西夏边境。因为没有防备,边境山威福军司死伤惨重,金军骑兵长驱南下,直奔兴庆府而来。

  此时的西夏上上下下几乎处于猝不及防的状态,和金国的联姻使君臣们生出许多幻想,失去了一开始与金国死战的斗志,许多城池并没有做出多少抵抗,便向金军投降。

  连西夏人自己都以为,金军只是为了出气,都怪国主的后宫不稳,只要国主好声好气和岳家商量,给足他们道歉的诚意,金军就会退回去,秋毫不犯。

  实际上,一切只不过是金国上层针对敌人做的局,用议和瓦解敌人死战的意志,使敌人从内部产生分歧。连送到西夏的公主,真正身份也不过是他们的探子。

  当金军连破多镇军司,直逼兴庆府外时,李乾顺还是不敢相信,金国的目的是要覆灭他的国家。他派出使臣给在城外安营扎寨的金军将领送去金银珠宝,希望能够网开一面。

  此次攻夏的金国大军都元帅完颜宗翰,副元帅完颜宗辅,都是曾经南下攻宋的老油条了,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西夏使臣送来的财宝,但是退兵?不不,西夏必须交出曹贤妃和二王子,否则退兵是不可能退的。

  交出曹贤妃和二王子李仁孝,金国真的能退兵吗?

  面对兵临城下的局面,慌乱无度的西夏群臣不由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身处乱局当中的曹贤妃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内部威胁,她深知自己没有蠢到去谋害女真王后,金人不过是找个借口攻打西夏罢了,但现在的她百口莫辩,而且金军就在兴庆府外,哪容得她辨得清白。金人要的不是真相。

  她抱着儿子跪在李乾顺面前哭诉,“国主不可轻信金人,金人无义,倘若我与仁孝遭到他们的加害,大夏根基动摇,日后金人或以其他理由来攻打大夏,大夏还有什么能够交给他们的呢?唯有国主您自己啊。”

  “宋国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看着面前柔弱无依的爱妃和唯一的儿子,李乾顺也哭成了泪人,内心十分动摇。

  在贤妃来找他哭诉之前,大臣们商议的结果是令贤妃自尽,以平息金人怒焰。现在心爱的妃子抱着儿子跪在面前,辩论亦有道理,他哪里还能狠心。

  可若不狠心,金人岂会善罢甘休?

  “爱妃,你说的有道理……”李乾顺犹豫许久,扶起了曹贤妃,曹贤妃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忍不住扑进他的怀中。李乾顺也用力环抱住他心爱的女子,两人哽咽哭泣了好大一场。

  就当曹贤妃以为自己和孩子安全了,哭够了的国主李乾顺从她怀里温柔地抱走儿子,她欣慰地看丈夫亲吻着儿子的脸颊,心中稍稍安定下来的时候,却听见李乾顺温柔地对她说:“爱妃,今夜我叫察哥率兵送你从东门离开,你先去宋国躲避一段时日吧。金人必要一个结果,仁孝是大夏的根基,不可以送入虎口。到时候我会对金人说已经处死了贤妃。”

  “殿下……”曹贤妃哑然失语。果然还是要她来顶罪吗。

  面前国主李乾顺抱着儿子不肯与她对视,殿中诸多侍从亦低垂着头颅,不肯与她对视。再往外,则是全副武装看不清面目的王宫守卫们。

  巨大的恍惚感重重击在曹贤妃心头,已然明白她无路可选,只能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难看神情,含泪为自己最后博些情面,“但愿金人志不在亡我大夏,若我一人足以使金人退兵,鸢理当献身一试。日后当母亲的不在了,请国主务必保护好仁孝,不要让人暗害了他,令我大夏后继无君。那样,即使我身在九泉,也不能安息。”

  “爱妃……有察哥送你离开,你不会死的。”李乾顺有气无力地辩解。

  “……是。”曹贤妃应了声,旁的终究无话可说。

  究竟是送曹贤妃去宋国,还是送到金人手中?从宫中接出一顶小轿的晋王李察哥遵循着国主李乾顺的意思,从东面出了城门。

  但他不打算送曹贤妃到宋国,因为一旦消息走漏,大夏就会遭到来自金国的灭顶之灾。从东门走,不过是国主最后给曹贤妃一点慰藉罢了。曹贤妃如果要怨恨,就怨恨他晋王李察哥吧。是他违背国主的意愿,出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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