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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力量全在,还算有理智地控制分寸,但她却是刚刚重伤归来,还不曾彻底恢复原貌,这一击可算是毫无保留。
于是只这么一次交手,便足以使两方清晰对方的底线和心意,他们几乎是同时从心中生出愠怒,所以手下更是不留余地,又再次将神火召来。
两股神火纠结地落在各自主人的手里,迫于主人的威严而发动攻击,却不敢暴露出太大的力量,倒让这场突如其来的凶残的打斗,变得有些滑稽和优柔来。
尤其是红莲神火,在彤华的腕子上绕了这么些年,谁都没有它更了解自己主人的心思。这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它动也动不痛快,每每触碰到彤华的身体,就不自觉地要绕着她皮肤滑过去,所以就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彤华不一样,她就仗着红莲神火不敢动她,愈发不管不顾。
她的脾气如今就是天上地下头一份的跋扈蛮横,两仪山的杀局是她定的,本来的目的就是要铲除所有相关的漏网之鱼。如今目的达成,但她依旧生气,因为此间有她不曾想到的变故出现,因为偏偏就是步孚尹,在此时背叛她,和她的姐姐站到了一边。
她不占理,但她就要和他算这笔账。
但步孚尹的心里也同样在想——
她凭什么呢?
她凭什么敢这样,明知道大荒是他心头重中之重,还敢这样欺骗他、隐瞒他,看着他为了她忧心焦急,却还是一语不发?
他究竟问过她多少次了?有没有什么隐瞒,如果有一次能告诉他……哦,没有如果,她是定世洲的神女,她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他对她的忍耐倏然就降低到了极限,也没心思陪她玩这些打打闹闹的小把戏了。
他的神力本就高于她,更遑论她此刻并未完全恢复。他动作忽而变疾,闪身在左,一手卡在她颈边,拇指从她咽喉下落,停在锁骨上方制住她,另一手又钳住她执火的右手,将她向后一按。
彤华脚下被他绊倒,当即向后倒去,她知道自己摔倒已成事实,但不肯认输,又用空出来的左手直袭向他心口。
她的袖中,灵宠小奇见她不敌,当即便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出击,以极快的速度窜了出来,张口便咬住了他的虎口。
小奇如今这一口下去的效用,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步孚尹的眼神几乎在同时便晃了一下,但他却硬生生忍住了,以体内神力阻断之后,动作更快,用力将她按倒在地,膝盖先一步压住了她左边腕子。
此一来,她彻底落败在他手中。
他仍算是留了三分情的,彤华向后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脊骨受到撞击,却算不得如何疼痛。可是偏偏她被他钳住的右手的手腕,却狠狠地磕在了地毯之外。
她为了避他制住她脖颈的那只手,头向右偏了偏,目光正落在手腕上,于是得以在极近的距离里,清晰地看到那枚镯子在触地的时候因为冲撞的力度过大,而狠狠地磕碎成断裂的几段。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一截碎玉溅了起来,从她脸颊边划过,锋利的碎口瞬间将她脸颊划出了一道血口,可是因为太过细小,又很快地愈合如初。
只是玉镯再也不能如初,它那几截断裂的碎口留在他紧握的掌中,割伤他的掌心,又割伤她的手腕,让他们的血混在一起,殷红刺眼地滴落下来。
彤华在这个瞬间,倏然怔住了。
步孚尹也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么一个意外,即便是在这样情绪翻涌的当口,竟也使理智归拢了三分,皱着眉顿了一顿。
进门之后所有的急切情绪,终于在此刻停了下来。彤华缓慢转过头来,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道:“如今这样,是你想看到的吗?”
她诚然是在说这只断裂的镯子,却又不仅仅是说这一只镯子,也说他们现在这种难堪的境地。
他心中那点在片刻之间浮起的愚蠢柔软,都在这一句话后消失殆尽。也许某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一种潜在的暗示罢了——注定他们之间好梦不长圆,两心难成双。
他嗤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吗?”
他紧紧盯着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轻微变化,再一次问她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彤华眼睛微微眯了眯,紧紧盯住了他的眼睛,她试图从其中发现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的能力还远不到可以看到他真心的程度。
可她心中却并不平稳,她焦急地想要知道他的内心,可却只能从无用之间获得愈来愈深的恐慌。这种恐慌的熟悉感在某个临界点瞬间冲垮了她,让她突然意识回笼,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上一次,在她试图利用窥视而挽留他的那一刻,就是他们分离的前音。在她突然醒悟的这一刻,另一个声音也在心底对她悄悄说,有些事,重来也一样。
但她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是什么无辜的孩子了,不会有一个又一个或强大或忠诚的后盾支撑着她,包容她犯下一个又一个的错误。
如果每个生命都有犯错的权利,如果每个生命的一生里,受到原谅的次数都有定数,那么她现在,早就已经是无可原谅。
“没有。”
她最后这样回答。
她已经浪费掉了无数生命,浪费掉了自己所有可以被原谅的机会,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不会、不能、不想、也不愿意再说出一句真言。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两全之法?要么骗,要么死。
步孚尹看着她沉默的窥探,看着她纠结的眼神,看着她最后尘埃落定后做下的决定,依旧是不肯正视真相。
他哂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