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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形窈窕,姿态婀娜,一身缇色的衣衫风华妩媚。她发上插着简单的银簪,银色的花朵坠饰小巧精致。
这下原景时看清楚了。
那天就是她把自己困在宫道里,说了好多语焉不详的话,最后被陵游押着带走时,还不忘与他相约,要他下次相见时,问一句自己的名字。
倾城一步步向着原景时走近,腰间的银铃儿响声清脆,手中那道看不出材质的银色长鞭,柔软得不像是方才迅疾夺人性命的闪电。
乐无忧看她动作,立刻迈步靠近原景时,谁料脚边一个幽冥殿部众,原以为是死在长鞭之下了,此刻却突然对着乐无忧抬起了手。
乐无忧下意识就转剑向下刺去。
倾城侧目看见了,立刻将鞭子一扬,打偏了乐无忧的剑刃,而后将那幽冥殿部众的身体一扫,他便无力地顺着斜坡地放下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乐无忧动作被阻,面对倾城厉声道:“你是何人?”
她同时保有警惕,立刻就要挥手叫其他护卫去查那些人是否真的断气,补刀以防暗手。
倾城又是一鞭,逼退了她身边另一个动作的护卫,而后笑道:“不仅刚才那个,这里所有人,我都不会让你杀的。”
她要遵守不得滥杀凡人的规矩,此次插手已是例外,更不能看着这些人捡自己的漏。但她因有如此举动,故而立刻被在场众人自动列入敌人的范畴。
倾城看着他们兵器慢慢对准自己的防备动作,于是扬了扬手里的长鞭,而后将它盘回腰间。白光一闪,鞭子就变成她纤细腰肢上一道漂亮风雅的腰带。
她这下没武器了,慢悠悠道:“我若是恶人,凭你这副剑都快握不住的样子,又能怎样?”
乐无忧捏紧了剑柄,倾城也不再理会她,转头望着原景时道:“好久不见了,你怎么连这几个人都解决不了?”
原景时死战许久,有些脱力,将长剑拄在地上支撑自己。他示意部下先不要动作,而后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倾城笑得愈发开心:“上次见面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没忘罢?”
原景时看着她,收剑回鞘,与她拱手见了个礼:“不知姑娘姓名?”
冷硬又不知委婉的一句,真是没意思。
直来直往的,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她记得,从前的九太子,虽道是君子如玉,温和洒脱,私下里也是风流的。
她自顾自完成这场自导自演的会面对话,笑道:“见过九殿下,我名唤倾城。”
这一方天地渐渐亮起来了,她站在晨曦里,叫人看清楚了她的样貌。
她端的是天生美色,若论艳色,更甚彤华三分,只是妖冶之色更重,不比彤华身有华然清贵之感。她如此窈窕地站在密林之间,仿佛是美貌巧言要骗人性命的山鬼。
可她绝对配得上这个名字,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相信,她有让人为之倾城的资本。
原景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可他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子。他问道:“是‘一顾倾人城’的倾城?”
倾城唇边浮现的笑意终于鲜活,因为终于听到了有趣的话:“是‘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的倾城。”
人若不复再得,何须你倾城又倾国?若然不能善终,何必相遇倾城之色?
她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位受封洛水龙君的东海九太子玄沧,身着白色华袍,风流倜傥。他问她名姓,口中咀嚼几番,赞她冶丽之姿,配得上这个名字。
玄沧用欣赏美人的含情目悠悠望着她,卧在软榻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蜷起的膝,吟着“一顾倾人城”,称赞道:“好名字啊,配得上。”
他似真情,似假意,似在赞眼前这个美人,又似只想看一看,怀中人的反应。
玄沧笑着,倾城也笑着,可他怀中温柔拥抱的彤华,目光却是冷的。
她盯着那个甫一相见就在挑衅自己的倾城道:“非也,是‘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岑姚拿出自己腰间的如意锦囊。那锦囊看着不大,里头却仿佛无底洞一样,取出来的纱布药物源源不断,足以给所有暗卫的伤处包扎。
她将东西分给旁人,自己先来给原景时包扎手臂上的刀伤。原景时看着她的锦囊,思忖着没说话。
他以前就见过这东西,以为是她认识了什么奇人异客,给了她这东西,却不想就是陵游。
至此为止,他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似乎都与彤华有关。他开始想,自己虽是心甘情愿走进她的圈套,来日是否再无能退出的一日。
岑姚给他包扎完,又去给其他人包扎。原景时偏头看见了悠闲地站在一边的倾城,想了想,提剑走了过去。
她背对着众人,对着早晨新生的阳光伸了伸懒腰,然后眯起眼,看手举起指缝里透过的细碎的阳光。
原景时驻足在她身后,开口道:“之前你在上京被陵游带走,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倾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靠近,闻声才回头看他。他挺拔清素地站在那里,瞧着是个非常清正的模样。
这点倒是和玄沧一样。就是因为他人前常做端方君子,所以才会让许多人忘记,为了维护长晔至尊的统治和天界神族的地位,他曾面带微笑着屠戮过多少无辜性命。
他为得到彤华,不惜一切,不惜毁她。若不是为了挽回彤华,倾城也不至于走投无路,只能犯下大罪去盗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