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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淡声:“我没兴趣。只求太子哥哥饶过我,也饶过……他。”

  没敢直接提及穆南的名字,怕惹了陆令姜忌讳,又被摁在马车上一顿磋磨。

  陆令姜幽幽道:“若非知道他是你亲爹,我还真要吃醋了,看看什么货色能值得珠珠如此挂怀。”

  她鄙夷,一句“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吃我的醋”话堪堪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她是他的太子妃,他当然可以吃醋。

  一场聊天二人各怀心思,带着面具互相试探,聊得自然不尽兴。

  好在片刻就到了澄湖边,千顷波涛之上水天一色,烟波浩渺,薄雾笼湖,斜风细雨,群鸥来去,令人襟怀不免为之一畅。

  早有一张乌蓬船泊在岸边,怕岸边湿泥沾湿鞋袜,陆令姜打横抱了怀珠过去。

  舟室内一应物品齐全,新鲜的茶芽儿,烹茶的风炉,解闷的双陆棋子。泛舟湖上,足可穷尽风雅之情怀。

  二人方找了个位置坐下,便见船头的卖唱女冒着细雨探头来搭话,“郎君,可要听唱么?五十文一曲,首曲不收银两。”

  几日来门庭热闹,送至梧园的各色礼物成堆成山,慕名前来的公子哥儿终日徘徊不去,造成道路堵塞。

  怀珠自是不理,关起家门来料理自家园子。梧园荒废多年,乍然修缮起来颇费一番工夫。幸好有黄鸢、许信翎等昔日友人相助,才得以顺利入住。

  睽别多日,黄鸢再见怀珠甚是惊讶。怀珠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比以前更美了不说,气质也更好了,骨子里透出清明灵秀的感觉,如深深的湖水将人吸摄进去。

  唯一缺陷是,她眼睛越来越差,每日需敷药膏、戴着厚厚的挡光白绫,读书只能靠手指摸触凹凸的盲文。

  傅青拜托黄鸢在白姑娘面前,讲几句太子殿下的好话,挽回白姑娘的心。太子殿下这几日很消沉,一直神思恍惚,伤心得都吐血了。

  黄鸢很为难,这事她之前就做过一次,没有成功。如今怀珠痈疽祛身,刚刚迎来新生活,更不会回头去看太子殿下。

  拖延了多日,也没能开口。

  这日恰逢两人单独在水塘畔闲谈,黄鸢试探道:“阿珠,你还惦记太子哥哥吗……他一直没找别人,心里好像还有你。”

  怀珠闻此,轻蹙了下眉,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淡得照不出影子,只像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顿了顿,只说:“与我无关吧。”

  探下.身去,轻轻撩走停在水面上的一只红蜻蜓,溅起丝丝涟漪。

  还是真的无关。

  黄鸢无奈,又唏嘘。

  完了。非是她不帮,真帮不了。

  若说爱的方面是恨,爱和恨都是最浓烈的情绪,怀珠现在可算是无爱亦无恨,有的只是淡漠,放下,平静。

  太子,好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彻底从她心上消失了。

  连弥补都无从说起。

  ……

  怀珠将画娆废弃后,新收了个丫鬟叫曦芽,会武功,能保护她,也会照顾盲人,引导她走路。

  这一次是她培养的亲信,知根知底,绝对不会再出差错。

  曦芽陪着怀珠上街采买新居的用品,见城门口熙熙攘攘,张榜告示曰:西域新到一批晦涩难懂,翰林院聘请民间渊博之士翻译梵文,有揭榜者重重有赏。

  曦芽一字字念了告示,怀珠心中遗憾,若自己眼睛尚好,定要去揭榜。

  养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翻译佛经,她作为女儿,想代为完成。

  曦芽劝慰道:“姑娘,莫如您先治好了眼睛,再行考虑不迟。”

  怀珠点头,一叹。

  心知肚明,眼睛根本好不了的。

  天色微雪,乌云掩日,铅灰色的天空,犹如淡墨滃染,云层中漏下昏昏沉沉的日光,给人以忧郁之感。

  主仆俩将东西采办妥当,刚要回府,却在百香坊前遇到了刚刚从大理寺下值归来的许信翎。

  怀珠曾和许信翎约定一起私奔,虽没成功,却也成了最隐秘的同袍关系。前几日搬家许信翎也来帮忙了,碍于当时人多眼杂,好多话未曾细说。

  她知道,他还要娶太子妃的。

  她不敢吐露心声,忍住眼珠的刺痛感,避重就轻地说:“本来想趁着眼睛不盲和,太子哥哥一起看一场小玉堂春,但人家戏班子不在临邑,遗憾了。”

  “是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个戏班子而已。

  “我回来想办法。”

  时辰到了,两人必须要分离。

  寒鸦点点,消失在远方黑色的群山中。

  陆令姜随军伍纵马而去,回头,见怀珠往前追逐了他好一大段,雨天路滑,她跌跌撞撞,不停地挥扬着手帕,一声声太子哥哥淹没在风雨中。

  “太子哥哥——”

  你要早点回来,她锲而不舍地追着他,“怀珠,时时刻刻,都等着你呢!”

  等着你的人,等着你的戏班子,等着你给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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