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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傲月将捣碎的茜草按在他伤口,看着血色在麻布上绽开:“若我说逃过婚”她抬眼撞进赫连漠灼灼的目光,“壮士可还肯吃我煮的粥?”
雨声渐歇时,赫连漠忽然伸手拂开她额前湿发。这个总是沉默如铁的男人,此刻眼底却涌动着比洪水更汹涌的暗流:“等水退了,我帮你重修药圃。”
白傲月低头为他系绷带,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东墙角要搭个葡萄架。”
谷雨前的晨雾还沾着凉意,白傲月蹲在溪边浣纱时,芦苇丛里突然滚出个青竹筒。染血的绢帕裹着半块虎符,她认得这是兄长麾下亲兵的信物。对岸传来马蹄声,她将竹筒塞进捣衣杵的空心,起身时正撞进牵牛汉子沉黑的眼眸。
“姑娘的帕子。”赫连漠从牛角上取下月白丝绢,指腹薄茧勾出半缕银线。白傲月心头猛跳——这分明是内务府特供的冰蚕丝。男人却已转身犁地,粗麻衣摆扫过她裙角未绣完的并蒂莲。
暮春的太阳晒软了田埂,白傲月挎着竹篮给麦苗追肥。赫连漠在邻田耙地,老牛慢悠悠拖着木耒,垄沟直得像用墨斗量过。她弯腰撒草木灰时,忽然瞥见他挽起的裤管下有道箭伤,结痂的形状恰似北狄狼牙箭。
“喝口水罢。”白傲月递上竹筒,水面漂着新摘的薄荷叶。赫连漠接过的瞬间,筒底暗格轻微响动。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咽下所有疑问。当夜,白傲月发现窗台上多了块雕成兔子状的麦芽糖,糖纸是张撕碎的悬赏令。
小满那日暴雨突至,白傲月抢收晾晒的药材时,看见赫连漠在河堤疏通水道。他赤裸的脊背在雨幕中起伏如弓,旧伤被雨水泡得发白。忽然堤坝裂开豁口,白傲月来不及惊呼,已被铁钳般的手腕拽上高坡。
“抱紧。”赫连漠将她缚在背上,涉过暴涨的河水。白傲月脸颊贴着他后颈的旧疤,闻见混着血气的皂角香。对岸老柳树下,她瞥见他埋在树洞里的牛皮卷,火漆印着兵部特有的狼首纹。
三伏天的蝉鸣吵得人心慌。白傲月摇着蒲扇给中暑的村童施针,余光瞥见赫连漠在晒场翻麦。他的木锨每次扬起都带着奇特的韵律,像极了军阵操练的节奏。当里正带着税吏闯进晒场时,赫连漠突然咳嗽着佝偻起来,破旧草帽恰好遮住眉眼。
“痨病鬼别碰官粮!”税吏嫌恶地后退。白傲月适时递上艾草熏炉:“大人仔细过了病气。”赫连漠垂首咳嗽,将险些暴露的匕首塞回麦堆。那夜,白傲月捣药的手
被忽然握住,赫连漠掌心的老茧摩挲着她腕间淡去的守宫砂。
白露凝在蛛网上时,白傲月被夜半狼嚎惊醒。柴扉轻响,赫连漠拎着滴血的柴刀站在月下,脚边倒着只咽喉被割断的灰狼。她举灯照见他锁骨处的咬伤,金疮药瓶却被他反手扣住:“脏。”
“坐下。”白傲月扯开他衣襟的力道带着怒气。赫连漠僵着身子任她包扎,直到药粉混着女儿香渗入伤口。晨光初现时,白傲月在捣药臼底发现块带血的玉珏——正是她及笄礼上摔碎的那块凤佩。
霜降后的晒场铺满金黄,赫连漠在谷堆后抓住白傲月的手:“北边来的商队带着你的画像。”他掌心躺着颗蜡丸,破开是沾血的婚书残页。白傲月将蜡丸投入灶火,火苗蹿起时照亮她眼底的水光:“秋收后我教你认草药可好?”
冬至的雪压弯了竹棚。赫连漠猎回野兔时,发现白傲月对着药柜最上层发呆。他默默搭好木梯,扶着她取下蒙尘的紫檀盒。盒中银针排列成北斗七星,针尾刻着太医院徽记。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赫连漠用身体挡住窗口,直到那队官兵踏雪远去。
惊蛰雷炸醒冬眠的蛇。里正带着地契逼租那日,白傲月往火塘撒了把药粉。赫连漠配合地抽搐倒地,吓得众人夺门而逃。他躺在尚有她体温的草席上,看她狡黠的笑漾开在晨雾里:“装癔症要咬破舌尖才像。”
清明细雨打湿了坟头纸钱。白傲月将兄长的衣冠冢藏在竹林深处,转身撞见赫连漠在刻无字碑。他脚边的酒坛泥封印着御酒监的暗纹,而她袖中黄纸写着同样的忌日。归途泥泞,他背她过溪时,水中倒影恰好补齐两半残玉。
谷雨又至,新插的秧苗在风中连成碧浪。赫连漠扶着木犁回首,见白傲月弯腰分秧的背影,襦裙束在腰间露出半截莹白。她起身拭汗时,他忽然将草帽扣在她发间,麦秆香气混着句消散在风里:“等稻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