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醋意

  迟日夜长,缨徽歪在芙蓉榻上小憩。

  心事堆积得太多,难以入眠。

  只呆呆看着满院的侍女嬷嬷忙活。

  就连素日懒散应卯的梅嬷嬷都破天荒地留下来。

  给缨徽张罗脂粉钗环。

  瓷钵碰撞的清脆,夹杂遥远微弱的哀嚎。

  缨徽探身望向窗外,问:“这是怎么了?”

  白蕊捧一盅燕窝粥进来,随口道:“抓了几个定州逃来的乱党,都督让押来受审。”

  缨徽的身体瞬间紧绷。

  红珠不知内情,调侃:“如今都督做事真是越来越随着心意了,幽州诏狱尽是摆设,连犯人都得送到府里来审了。”

  白蕊边哄着缨徽用几口燕窝粥,边说:“大约是疑心病太重,信不得旁人吧。”

  “不要谤议都督!”梅嬷嬷轻斥。

  二女相互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缨徽旁观她们,想起从前在定州谢府的辰光。

  燕燕顽皮,唇舌又伶俐,常惹得阿娘不悦。

  责骂几句,她反倒有一车话开脱。

  气得阿娘常要拿掸子打人。

  燕燕左躲右躲。

  缨徽怕真打到阿姐,总要挡在她面前。

  阿娘叉腰:“葡萄你让开,别打着你,今日我非要收拾这死丫头。”

  燕燕踮脚:“对,葡萄你让开,冤有头债有主,我谢燕燕一人做事一人当,才不要你给我挡。啊!”

  终于挨了打。

  一声哀吼,惊飞枝头几只黄鹂鸟。

  缨徽托腮看向挂于飞檐边的熔金落日。

  心想:也不知燕燕姐死前有没有受罪。

  神游了几个时辰。

  亥时,主院里来了两个嬷嬷接缨徽过去。

  早就梳妆妥当。

  缨徽穿了一袭桃红齐胸襦裙,襟前裾上刺绣百叶缃梅,金线琨边,配鹅黄披帛。

  挽了妇人的灵蛇髻。

  斜插雀翎赤金步摇。

  绣鞋上坠了东珠。

  莲步轻移时,鞋上的珠子与步摇齐晃荡。

  轻佻又魅惑。

  两个嬷嬷算是接亲。

  白蕊给她们塞了金锞子。

  两人才收了放肆打量缨徽的目光,客客气气将她迎上步辇。

  从主院侧门悄默声把人抬过去,随即落钥。

  嬷嬷只将缨徽送到寝阁门口,拂了拂身退下。

  寝阁里熏香,浓郁甜腻到让人晕眩。

  缨徽执纨扇往里走。

  见罗帐半挽,李崇清坐在床上。

  寝衣未束,衣带垂落于地。

  大约是饮了酒,面颊醺红。

  细长的眼斜瞟向缨徽,笑得颠倒:“我们缨徽真是美,就是衣裳穿得多了些。”

  说罢,他起身,踉踉跄跄地过来。

  拉扯缨徽的衣带。

  艳丽精致的襦裙落到地上,露出白皙柔软的亵衣。

  李崇清又剥落缨徽的发钗。

  青丝如瀑散落在雪白薄衣上。

  美人眉眼鲜妍美艳,婀娜而立,宛若画作。

  他不自禁,将人搂入怀中。

  缨徽心冷如冰,只觉这是一堆腐肉。

  衣衫叠落在螺钿床前。

  罗帐垂下,只差最后一步。

  侍女慌张闯进来,颤声禀:“都督,出事了。”

  李崇清拨开缨徽,怒道:“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个时候来!”

  “章德门被烧了!左营路大军受到神秘兵马攻击,死伤百余人。”

  李崇清脸色大变。

  再顾不得什么,翻身趿鞋,急匆匆奔出去。

  缨徽从床上爬起来,冷目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披上破碎的衣衫,勉强遮住身体。

  她朝进来禀报的侍女招了招手:“你送我回房吧。”

  陈大娘子做主,未给缨徽单独置院。

  只将都督院里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缨徽暂住。

  说是贵妾,竟像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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