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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真的有些可怜沈大夫了。
听一个人讲述曾经时,不免想起有关于自己的回忆,然后感同身受,或是单纯同情。
时隔两年,陆念安只是又想起那个腐烂的秋日。
在一切彻底安静下来以后,唯一能发出动静的,是静放于院中的那盏水缸。
没有人知道那里还藏着一个鲜活孩子,被藏在缸中鲜活的孩子,也不知外面只剩下一片死寂。
陆念是在第二日的晚上,才意识到她的娘亲不会醒来了。
再次以前,她以为那只是“睡觉”。
第一日,天微微亮时,陆念一个人去了身后的山中,往常她都是跟着娘亲的。
秋雨以后,山里会冒出许多蘑菇,母女俩拾满满一筐,用油炒熟,能吃整整一天。
秋雨以后的山中,又湿又滑,要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陆念其实好怕的,可娘亲病倒了……
娘亲说,要多多吃饭就会病好。
于是那一日,陆念独自爬进深山之中,摘了三朵蘑菇。
回到家,她还将自己收拾干净,娘亲不喜欢她脏兮兮的。
只是等陆念换好衣裙,她发现自己还未有灶台高,她生不起火,亦拿不起那长长的竹铲。
在屋中呆了许久,最后陆念却抱着蘑菇又回到了院子——娘亲仍躺在那里,闭上眼,衣衫之间,血痕斑驳。
她抱着蘑菇也乖乖躺下。
就躺在熟悉的人身旁,钻进熟悉的人怀中,同她一起沉沉睡去。
陆念安还是不知如何去形容那感受。
那种冰凉的,令人恐惧地触感。
她开始讨厌自己是热的,讨厌只有自己能睁开眼。
于是第二日,她乖乖回到米缸中,又艰难地合上盖子。
她要听娘亲的话。
……
陆念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哭了,谢绝掉沈淮安递过来的手帕,她低头用袖摆擦泪。
所以她有些没办法想象,一个人要怎么生活呢?
要如何才能够习惯。
难过至极地回到茶楼门前。
卯时初,日光已不似方才那般明了,被层层薄云遮掩住。
长街旁,几间铺子的门正被合上。
日出而出,日落而归,在过一会儿,这里的人都该回家了。
只茶楼要一直开到三更天,陆陆续续还有人往里,赶去听“夜戏”。掌柜的站在门前,第三次抬头看,想上前提醒此处不能停马车,只是莫名胆怯……一直拖到现在。
缓慢走回的陆念安同样注意到这一辆马车,以及正静立在马车旁的陆祈。
是哥哥来接她了。
人脆弱之际,大多想同熟悉的人呆在一起,陆念安脆弱之际,见到熟悉的人便忍不住落泪。
她甚至等不及哥哥朝他走来。
陆念安很快朝前方跑过去,步伐凌乱,又跌跌撞撞停下。
心中有许多话相同哥哥说,陆念安觉得自己又成长了些,她想告诉哥哥自己以后会好好听话。
低眉眸思考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陆念安仰起头——
陆祈目光沉沉,抬手触在她泛红的眼角处:“阿念喜欢他?”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落在耳边的声音,有些冷漠的陌生,这样的陌生,使得陆念安恍惚了好一瞬,才愣愣点头给出回应。
“哥哥……”她还想说什么,低低唤他一声,与此同时,触在眼眸的力道却忽得加重,堪堪擦着眼角而过。
陆念安疼得一颤,眼眸中溢出晶莹的泪珠,她郁闷地揉着眼:“哥哥,什么阿念要喜欢谁?你说话我都听不懂。”
可是被回忆扰乱了思绪,陆念安想起刚来陆家时,她同兄长是无话不谈的。
他教她如何表达,亦在她学会表达以后,温和,耐心,无所不知地替她解释所有疑问。
现在也应该一样的。
她静静等着兄长再为她解释,只是视线被水雾蒙住有些难受,陆念安低下头想将泪花擦拭干净,很快,脸颊被人轻轻捧起。
“被哥哥弄痛了?”抚在她脸侧的大掌干燥,陆祈用软帕抚在她泛红的眼尾,哄着她给她擦泪。
陆念安皮肤薄,偏生打小爱哭,又总是揉眼,眼眸一红,便时常消不了肿。
为她擦拭泪水的丝制手帕,用最好的软丝织成,轻薄如羽,因为太过柔软,极易断裂。
要上京手最巧绣娘极为小心织制一日,也只能织出几毫厘。
那时京中盛传,一两黄金一丝绸,世家大族里,也只替受宠的新生的婴儿制里衣时,才用到绸罗。
陆祈在刑狱司之际,一月的月俸3500文,一匹绸罗已经要黄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