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掉队的人

  车队头半程还算顺当,嘎斯卡车碾着碎石铺就的简易公路,军用帆布车篷在春风里扑棱棱作响。

  过了排子山垭口,头车突然甩开主路,斜插进茫茫戈壁——盐碱地上哪有什么正经道,前车轧出的两道浅沟,转眼就被白毛风抹了踪迹。

  车箱里颠得人肠子打结。

  几个小伙子还能咬牙硬挺,倒是后排扎羊角辫的姑娘们遭了罪。

  尤其是周筱梦,她攥着搪瓷缸子的指节发白,到底没忍住扒着车帮干呕,两根长辫子垂在黄沙里直打晃。

  “筱梦,你看,这还没到厂里呢,你就受不了了,我早劝过你。”陈文才伸手要扶,蓝布袖口露出半截瑞士表。

  周筱梦侧身避开,严肃道:“注意革命纪律!”

  陈文才只能气呼呼的坐在一旁。

  李爱国见状,解下军用水壶递过去,说道:“按虎口往上三指,保管有效。”

  他那粗粝的拇指在女技术员腕上比划着位置。

  “真的?”周筱梦半信半疑,按照李爱国的办法做了一遍。

  说来也怪,这法子真让翻腾的胃袋消停不少。

  “李同志,谢谢你哈。”周筱梦齐声向李爱国道谢。

  那几个晕车的女同志也以样学样,照着做了一遍,果然感觉好多了。

  “火车司机同志,您果然是开车的,对晕车这么了解。”

  因为晕车的事儿,李爱国和这些年轻人的关系又拉近了几分。

  都是年轻人,大家伙很快便闲扯起来。

  然而,让李爱国颇感意外的是,这些年轻人对此次的目的地、具体工作,乃至种蘑菇之事都一无所知。

  他们唯一清楚的是:祖国此刻需要他们。

  对这些年轻人而言,这理由已然足够。

  不过,李爱国也不敢小看这些年轻人。

  他们可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主儿——政审筛了三轮,技术考核刷下去两茬。

  就说周筱梦,父亲是研究所主任,母亲是数学教授。

  这姑娘十六岁就偷摸入了组织,把老毛子专家编的《拓扑学》啃得透烂。

  “拓扑学?没想到小周同志年纪轻轻,还是个数学家。”李爱国抽着烟诧异道。

  颠簸的车内,周筱梦也有点惊讶:“火车司机同志,你也懂数学?”

  话出口才觉不妥,这有些看不起劳动人员了,她急得直揪辫梢:“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碍事!“火车司机咧着嘴笑:“咱给机车算制动距离,用的不就是函数曲线?“

  他蘸着唾沫在车板上画抛物线,俄文版《机车动力学》里的公式张口就来。

  车厢里炸了锅,这些天之骄子哪见过能把复变函数讲得比蒸馒头还溜的工人。

  陈文才把脑袋探在车篷外吃灰,闻言酸溜溜插话:“会背两句俄文显摆什么.“

  他藏青呢子中山装早落满了黄沙,活像只炸毛的灰鸽子。

  “陈文才同志!“周筱梦柳眉倒竖,“收起你那套小布尔乔亚做派!“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陈文才见周筱梦发火了,连忙道歉:“你别生气了,老师让我照顾你,你要是再生气,我就对不起老师了。”

  “少拿我父亲说事儿。”

  车斗里响起吃吃的笑——大家虽相识不久,却也看出陈文才是追着周筱梦这只“白天鹅”才来到边疆的。

  看着两人在那里斗嘴,李爱国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是小情侣啊。

  不对怎么感觉陈文才像是一厢情愿呢。

  不过这事儿跟李爱国没关系。

  在一次临时停车后,他跟老猫检查了装有箱子的卡车,回到卡车后,靠在车帮上便准备休息。

  “喂,火车司机,你们那辆车里装的是什么啊?”陈文才凑了过来。

  “车内的东西涉密。”

  “不就是几个破箱子吗,还涉嫌保密,你们火车司机果然都会吹牛。”陈文才眼睛一转,问道:“刚才你说自己精通数学,那我考考你。”

  “没兴趣。”李爱国打个哈欠斜靠在车帮上眯起了眼睛。

  他才没兴趣扯进这争风吃醋的狗屁事儿中。

  陈文才见状有些生气,却只能悻悻的坐了回去。

  嘎斯卡车在戈壁滩上蹦跶,活像匹撒欢的铁骆驼。

  李爱国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忽然扯开嗓子吼起来:“同志们!唱个《勘探队员之歌》提提神咋样?“

  是那山谷的风

  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

  我们用火焰般的热情战胜了一切疲和寒冷

  悠扬的歌声中,车队在空旷荒凉的戈壁滩中行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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