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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冠礼被补上了,江向北前去参加。

  当初太子失踪在八月十几,离他二十岁的生辰只有几日,太子消失不见后,冠礼自然而然也被推滞,这次的冠礼,等到太傅回京,很快就被补上。

  冠礼上,皇帝亲自给太子赐字,长玉。

  江向北这些时日终于得了空,才来见了这几十年的好友。

  江向北叹了口气,道:“这京城,往后恐怕还是有场血雨腥风,还是你这个小官当当好,怎么着也不会被殃及。听陛下的话,近些时日是想给太子择选太子妃,连大选都不开设了,劳财伤神的,反正选到最后又是那几个人。”

  这话杨兆文就不乐意听了,“小官当当你以为轻松吗?每日的教案就够头疼,再碰上几个不大听话的学子,病都要气出一大堆。每回到发俸的时候一看那几两钱,更是两眼一黑。若不是家里头的女婿在外头做商,这一家老小,光靠这我这些钱,怕妻子孩子,全都得饿得只剩一把骨头。”

  “你家那女婿,着实是个不错的。”江向北又打趣,“还得是一个人自在吧,你瞧我,这么些年,快活得不行。再说了,你家既有小辈养活着,你何必这样累,都这把年纪了,该告老还乡,在家里头歇歇了。”

  杨兆文不肯,“好歹得等家里头的孙子先过了这次春闱再说,不然,杨家真没人了。”

  江向北明白他的顾忌了,也不再说下去了。

  杨兆文对他道:“你既说太子这回回来性情大变,那你往后可要小心些,你孤家寡人的,也别图些别的了,能够终老,也是皇恩。”

  哪家没有难念的经。

  太傅一职位列三公,是文臣不可触及的荣耀,但又说伴君如伴虎,触及到权利中心的事情变得多了,日子也得小心些过。

  两人年轻很早的时候相识,江向北的父亲是将军,家中只他一人从文。他们两人曾经在国子监读书相识,后来江向北中了状元,越走越高,甚之当上太傅。杨兆文便比较平庸,去了国子监后,下半辈子也就都在国子监了。

  不过两人虽一个守成,一个激进,朋友倒还做得来,逢年过节的,江向北如果没地方去,就会去杨家讨顿年夜饭吃,一直到今日,也常会往来。

  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会话,后来,国子监的钟声响起,杨兆文该去授课时,两人才散。

  *

  现今才十一月初旬,距皇后身死,约莫已经过去了三月。才不过三月,朝中就已有人心怀鬼胎,意图让贞元帝再立继后。

  首辅的人主重新立后,而肃国公则借口说皇后才死没多久,不用着急。

  两相推诿,各执一词,总之,每日都会因为这事吵上几句。

  皇太后那边也在劝皇帝立后,可贞元帝也只说立后一事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总之,也是一拖再拖。

  除了皇帝重立继后,还有择选太子妃一事

  当初太子尚未及冠,这事也不用那么着急,只是如今,他失踪一年,如今冠礼也行了,年岁也都二十一了,再拖下去,也不好了。

  皇帝让小太监喊来了太子。

  夜已经黑了,月弯遮蔽在云层之中,露出了个尖来。

  空荡的大殿中,除了滴漏声声,便没甚人气,宫女、太监们在一旁服侍着不爱说话的帝王。

  太子进殿后,贞元帝的手抬了抬,周遭人便散了个干净。

  贞元帝起身,下了台阶,往下位走去,他走到了一张桌前,给齐扶锦使了个眼色,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他直奔正题,对他道:“你该选妃了。”

  从前两人探讨过太子妃这个事情。

  那个时候,一切好像都还没有那么糟糕,皇帝也很宽容地给了太子期限,让他可以挑选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来。

  只是,今非昔比,太子已经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贞元帝垂着眼眸,手指在案上轻扣,视线也虚虚地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并没有去看太子,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沉,开口道:“我叫锦衣卫的人去查过了,那个叫李挽朝的,是你曾经在恩文府的妻子吧。那日,她敲登闻鼓,说要为死去的夫君伸冤。温沉就是你吧。”

  齐扶锦的手指有些拢紧,过了许久,憋出一句,“你查我?”

  贞元帝终于抬了眼,看向他,“长玉,这是什么大事吗?你那些事,我就算不用动用锦衣卫的人都能查到。你先前不做得挺好的吗,你假装身死,孤身一人回来皇城,这不是很对吗,这件事情你这样处理,可以说对你没有一点坏处。可是,做都这样做了,你现在怎么好像还放不下了呢?”

  身为男人,他鄙夷齐扶锦的做法,但身为父亲,他接受他那样的做法。

  齐扶锦辛辛苦苦当了十几年的太子,让自己光风霁月了十几年,还是不要有个不清不楚的妻子才好。

  当初既然已经那样做了,现在就该再彻底一些,别做到了一半又反悔了啊。

  “长玉,其实那些大道理,我根本不用再说一遍给你听,你自己都知道的,你心里面都有数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大概是有放不下的人了,可是,当太子的嘛,不能有放不下的东西。选谁做太子妃,会让你往后的路更轻松,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

  齐扶锦的视线移向了别处,不愿再看贞元帝了。

  他不会比其他的人更能理会贞元帝这番话的意味。

  选谁都会比选她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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