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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将烬,夜里忽然下起了雨,御街上行人匆匆。

  姚月娥在三楼的行廊口同叶夷简道别,不忘拜托他替自己感谢遣车送她回去的参政大人。

  叶夷简强颜欢笑地送走了她,转身推开了雅间的门。

  罗汉榻上的男子盘腿而坐,面无表情地阖目冥想着什么,一副超然世外的态度。

  叶夷简行过去,刚张嘴吸了口气,便听封令铎冷嗖嗖地道:“无论想说什么,都先给我咽下去。”

  张了一半的嘴闭上,叶夷简幸灾乐祸地安慰,“没事儿,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觉着这话反过来也说得通,过不了美人关的,才叫英雄!”

  封令铎没说话,只懒懒地掀了眼皮,送了叶夷简一个圆润的白眼。

  叶夷简“嘿嘿”两声道:“不是给了姚师傅时间去筹钱呢嘛?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她铁定想起你来,不就来寻你了嘛?”

  给封令铎当了半天的翻译,叶夷简也有些倦懒。

  他兀自行到罗汉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封令铎到,“最近严含章提的那个什么永丰新政,你怎么看?据说搞了好多新名堂,要富国强兵,但我看着想法是好的,但实行起来却未必。”

  封令铎倒是很淡然,只道:“新法若能按预定计划实施,那结果必然是好的,可大昭目前的问题并不是政策,而是整个朝廷从上到下的官员班子。就拿闽南路的那个贪污案来说,六州四十七县上百名官员,无一清白。这样的一帮人,无论做什么,到最后都只会是事与愿违。”

  叶夷简叹气,“可朝廷经历前朝十数年的动荡,再加上几年战乱,如今是真穷。不搞搞新法找点银子,皇上那北伐的宏愿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封令铎闻言,脸色沉下来,问:“这件事我劝过无数次了,民生凋敝,需要休养生息。大昭三十年内,不宜再动兵戈……”

  “可北边的那块地,皇上的祖籍在那儿,祖坟在那儿,就连曾经杀他祖父的狗贼都在那儿,”叶夷简顿了顿,道:“要我说,若不是现在朝廷没钱,皇上估计恨不得立即御驾亲征。”

  封令铎蹙眉,“天子一跬步,皆是百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一席话说得叶夷简心惊肉跳。

  他赶紧起身检查了一遍门窗,才回了榻上对封令铎道:“这种话你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你还以为当今的皇上,是原来在益州时候,和我们一起下河摸鱼、诗酒唱和的皇上吗?”

  封令铎哂笑,心照不宣。

  或许从古至今就是这样,真心能存在于富商和乞丐、地主与佃农、妓子与恩客,但就是永远不会存在于君臣。

  封令铎常伴君侧,这一点,他自是比叶夷简更清楚。

  两人喝着茶,各自沉默,封令铎倏地想到什么,问叶夷简到,“上次说的那些古玩铺和钱庄,还是没有消息吗?”

  叶夷简摇头,“鱼入大海,谈何容易啊……”

  封令铎忖到,“方才你提到的这个新法,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其中一项就是要在京城成立市易务,对商业和市场进行管控吧?”

  “嗯,对。”叶夷简点头,有点不明所以。

  封令铎放下手中茶盏,颇有些怨念地乜了叶夷简一眼,道:“刚好,对于上京的商业市场,大约也没有比薛清更懂的人。实在没有门路的话,我便拿这市易务的事,去套套他的话。”

  *

  朝廷要推行新法的消息传得很快,而商人又向来是信息灵敏的,不过几日功夫,上京城的大小商户间,便都在讨论朝廷打算实施的市易法。

  早前薛家在永丰帝建立大昭之后,薛清因着从龙之功,被授予了一个正六品奉直大夫的寄禄官,故而新政的消息甫一放出,便有相熟的商户上门打听,如今更是连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破了。

  薛家门风严谨,薛清又一向待人温和有礼,故几日来无论是谁递拜帖求见,他都会抽出时间一叙。尽管于新政之上,他能左右的实在有限,不过是给商户们一些安慰罢了。

  夏月如镜,檐复整妆。

  这日晚膳过后,薛清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闲暇,方才坐下,便见薛府的管事来找,手里拿了份刚收的拜帖。

  “少东家,”管事的将拜帖呈上来,“是朝廷的人。”

  薛清扫一眼,当下有些怔忡。

  虽说他早知道朝廷会因新政的事派人来找他,可没曾想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是封令铎。

  早在薛清回京之后,他便托京中熟人打听了这位的身份,且思及两人之前在闽南路的相处,着实也说不上融洽,薛清不知凭着区区一部市易法,堂堂封相怎么会纡尊登了他的门?

  可疑惑归疑惑,薛家再是受宠,他也断不敢将封令铎拒之门外。

  薛清整好衣衫,亲自往薛府的会客堂见客。

  灯火通明的客堂内,玄衣男子劲瘦挺拔。此时正微微弯俯着身子,仔仔细细地赏鉴着客堂一侧博古架上的瓷器。

  朝中封相手段凛冽、杀伐果决,饶是在闽南路与他交手的那几次,他留给薛清的印象,更多也是锋利。

  可如今陡见他这样的专注和认真,薛清倒猝然从中看出几分孩童般的虔诚,不知为何,心中对他的那点成见,到底是轻了几分。

  “封参政,”薛清行过去,恭敬地揖到,“见过封参政。”

  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了封令铎的思绪。他将目光从博古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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