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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 两方数千人便在这暮色之中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乌兰达鲁闻讯,从帐中侃然而出:“皇上, 半年多不见,您这又是什么待客之道?”
裴珩懒得下马虚与委蛇, 居高临下道:“朕来要人!”
乌兰达鲁从容不迫,双手抱胸行了北朔礼仪:“敢问,皇上要的是什么人?乌兰是奉北朔王之命, 特来接谢瑾世子回大都,就算是要人,恐怕也应该是我来向您要才对。”
裴珩手紧勒着缰绳,阴狠冷嗤:“别跟朕装腔作势!奉劝一句,乌兰将军顾此失彼,只怕是要白跑这一趟,不如趁早把人还给朕,朕可以给你机会,让你和你的人都滚回惠州去!”
乌兰达鲁面色稍豫,入了南境之后他收到的消息略有延迟,但对惠州的局势,也不是没有预料和准备。
他故意当作没听懂裴珩的话,笑了笑说:“能迎接世子回大都,是我朝一桩幸事。本打算明日进宫向皇上转达吾王谢意,再接回世子,可既然今夜皇上就来讨人——”
说着,乌兰达鲁轻拍了拍手,便从帐中走出来两名皮肤白皙、身披软纱的美貌少年。
裴珩眉头一拧,见那二人皆生得卷发碧眼,五官却是中原人的模样,一眼看过去,便觉得各与谢瑾有五分相似,连身量都差不许多,可气质远比不上。
乌兰达鲁笑意略深,面上恭敬有加道:“中原有句话,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是北朔为您准备的一份薄礼,不知皇上可否满意?他们二人的样貌身姿可是吾王和公主精挑细选的,而且关键,都是中原与北朔的混血种。”
这是明晃晃的嘲讽。
“北朔王和谯丽公主,可真是费、心、了。”
裴珩气息的指尖嵌入掌心,几乎要溢出血来,下一刻便紧紧握住了剑柄,杀意已出:“既如此,那就休怪——”
就在这时,一护卫忽快马上来,在裴珩身边低声禀报:“皇上!宫里来报,瑾殿下已经回宫了!”
“当真?”
裴珩一怔,拔出半寸的剑又落回了鞘中。
“千真万确,是姚公公亲口命卑职传来的信。”
裴珩狐疑看了眼乌兰达鲁,不及多想,便立刻转身调头。
……
马不停蹄赶回宫中,裴珩下了马之后,几乎是一路跑回的陵阳殿。直到推开寝殿那扇门,见到谢瑾正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看书,他悬了半天的那颗心才算彻底落下。
他什么也顾不上,冲过去弯腰一把紧紧抱住了谢瑾,恨不能将他嵌入自己体内,宛如失而复得了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裴珩魔怔一般,喃喃不休。
谢瑾也被吓了一下,也轻抚他的后背,声音低缓温柔:“皇上怎么了?”
裴珩带着殿前司在城内城外闹腾了大半日,皆是出于自己的疑心病。
他不敢跟谢瑾坦白,眼底还有些无处安放的神经质:“没什么,朕以为……你不要朕了。”
谢瑾听言,抚摸的掌心稍稍停顿了下,又继续安抚怀中那只黏人的小狗:“怎么会,不是说好今晚要见的。”
裴珩将额头埋在他的颈上,有些委屈地抱怨:“可你如今也会撒谎了,不是么。”
谢瑾身子微僵,心忽滞了片刻,便听得他继续嘟囔道:“上次在母后面前,你为了缓和朕与她的关系,不也——”
话音戛然而止。
裴珩的视线看进了谢瑾的袖口,发现了一圈很淡的泥痕。
进而一瞬,他很快察觉出谢瑾身上的气味都有些细微的不同,那绝非是在寻常府宅中能染上的味道,像是掺杂了一丝血腥气。
裴珩不得不在意敏感,脸色霎时一变,硬生生抓起了他的那只手腕:“所以除了康府,你今日到底还去哪了?!”
谢瑾一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在那下方袖口留了一丝痕迹。
只有裴珩会对他敏锐到这种程度。
“我……”谢瑾一时答不上话。
那正是他酝酿着意欲编谎才会有的不安神情——被裴珩一眼识破。
裴珩知道谢瑾是个怎样无私无畏的人,所以从那首歌谣起,再到谢茹之死、八千将士被困……他内心最恐惧的,始终不是背负什么骂名、什么指责,而是谢瑾为了道义凛然,又要舍小我而成全狗屁大局!
可这又好像是注定的。只是裴珩一直心存侥幸,以为只要两心相许,有了牵挂羁绊,总会有所不同。
直到此时此刻,他恍然意识到前功尽弃,从而潜藏在心底的猜忌、焦躁、恐惧,连同他卑劣的心性无限放大,终于爆发出来:
“今日你是不是去见过乌兰达鲁?”
“你知道就算你去了乌兰达鲁营中,朕也不会放你们轻易离开,所以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又有什么计划?”
“你是不是盘算着要如何离开建康?!哥,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谢瑾垂下如鸦羽的睫毛,轻声一叹,答非所问道:“阿珩,不如将计就计,让我去大都吧。”
这句话终于由谢瑾亲口说出,还是犹如一捶重击,震得裴珩心肝欲碎。
“不可能!”他红着眼眶,决绝而道。
他立马开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