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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什么?”殷祝不能理解,但不管他怎么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宗策就是坚决不愿意。

  “是朕失宠了吗?”殷祝用袖子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因为怕笑场,还故意扭过头去不看他干爹,“宗将军怕不是瞧上了外面哪个小妖精,魂都被勾走了,将来怕不是还会叫朕独守空房……”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尽管平日表面上仍遵循着君臣礼节,但在殷祝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宗策私底下也变得放松不少。

  因此面对殷祝这副戏精模样,宗策只是很淡定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陛下,该喝药了。”

  “好没意思,”殷祝叹气,“今早你难得清闲一回,不用去军营也不需要处理城中事务,就不能满足朕一回吗?”

  宗策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如果陛下说的是前日您睡前编的强取豪夺桥段,抱歉,策实在做不到。”

  其实并不是做不到,相反,宗策不是不解风情之人。

  他只是担心一语成谶。

  然而,在等来殷祝的回答之前,视野中先出现了一颗歪着的脑袋。

  宗策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到殷祝用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黝黑清澈的眼珠像极了少时他在家中养的那只幼犬,无论刮风下雨,都会蹲守在家门前等他回来。

  “是不是朕给你的压力太大了?”殷祝有点儿担心地问道,想要用手指抹平他干爹紧皱的双眉,“朕只是见你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想跟你逗个乐,叫你开心开心,没有别的意思。”

  宗策缓和了神情,握住殷祝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只要陛下常伴策左右,这些对策来说,算不了什么。”

  宗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经历过前世那番挣扎在无边血海却茫茫不见光亮的绝望,今生这些所谓的严寒风霜,与他来说,不过是风雪过后,枝头缀着的一点残雪罢了。

  但殷祝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他知道他干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对待身边人和下属都关怀备至,即使最后被人算计,押送刑场,也会舍下脸来恳求政敌放过自己的亲信。

  柳显他已经处理过了,剩下的魏邱……就看柔姬这一次,想不想利用太子和唐颂的势力搞事情了。

  殷祝心中暗暗计划着为他干爹报仇的事,表面却毫无异状,见宗策从外面端来两碗苦药,还很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对了,卢及这个人,说实话,朕有点儿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一本正经地把药碗放到一边,摆出一副要宗策讨论正事的架势。

  宗策对殷祝的这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但药还烫着,便默许了殷祝使点拖延的小心思,反正迟早得喝。

  “陛下不明白什么?”他从善如流地问道。

  虽然是为了故意岔开话题,但这件事,的确也是殷祝一直以来颇为疑惑的——

  “你说,让他归顺北屹的契机究竟是什么呢?”他问道,“多年来你们都未曾听闻他的消息,宗略之前还说,怀疑他已经死了;直到两国开战,卢及又一下子变成了格西的座上宾,为他们的军队制造了杀伤力巨大的雷车。”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宗策沉默良久。

  “说实话,策也不明白,”他低声道,“年少相交时,一直觉得他同阿略一样,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甚至比起有时会冲动行事的阿略,他经历过战乱流离、亲人离散,还多了几分能屈能伸的本事。”

  “你觉得,他在你们面前表现出的那一面,都是假的?”

  殷祝想到宋千帆告诉自己的真相。

  他从不会听信某个人的一面之词,但卢及这个人太古怪,他在现实中的形象和故人口中的样子,似乎大相径庭。

  宗策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些能做假,有些则做不了假,”他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卢及是个目标极为明确的人。”

  “当初他不过十岁,还没有太子的年岁大,便能在战乱中跟随流民一路南下,凭借儿时的记忆找到父亲的故友,也就是家父十年前居住的旧宅,又从当地乡亲的口中得知我父亲现在的住址,再一路向南来到新都,拜入我父亲门下。”

  殷祝咋舌:“的确了不起,我十岁的时候还在家门口的公园里找不到北呢。”

  宗策迟疑道:“陛下说的可是皇宫?”

  “啊……对,差不多吧,”殷祝含糊道,“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宗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殷祝自己或许不知道,但偶尔在深夜,他会梦呓一些宗策听不懂的字句,比如“干爹保号”、“妈我们是真爱别抽我”之类的话。

  太后和了悟的事情,宗策从来不在殷祝面前提起,毕竟是生母,放在谁身上都是过不去的一道坎,但殷祝似乎全无介怀的意思,在梦中还亲亲热热地喊着“妈要吃土了再打点生活费呗就当喂狗了”,那语气听来,竟亲昵得像是富贵人家的独生子一样。

  但宗策想起“殷祝”这个名字,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有子嗣后代,从前他以为殷祝是山间精怪或是某个不在神位的野神附身于人间帝王之身,现在看来,倒是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天宫中两位神仙宠溺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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