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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把他拖出来,狠狠办了!”

  “住口,”宗策立刻说,“他不是,你可以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克勤再来攻城,记得第一时间报告。”

  亲兵哦了一声,遗憾退场。

  他走后,宗策在门口站了许久。

  他捏着手中宛如烫手山芋般的圣旨,多日不曾休息好的神经突突直跳,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焦躁的烫意。

  宗策用力闭了闭眼睛。

  他强迫自己,把纷乱的思绪,连同那不可捉摸的心绪一同摒弃。

  现今是战时。

  那个人来到晖城,他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说明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瞒着满朝文武,偷跑出来的。

  一旦皇帝出了什么意外,或者最坏的情况,落入屹人手中,宗策不敢想大夏会变成什么样子。

  当然,他也有第二种选择。

  只要他现在转身出去,和亲兵说,他方才看错了,这封圣旨也是伪造的,远在新都的祁王就能轻易不战而胜。

  如果宗策想,那人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要做吗?

  那人虽然个子高挑,但四肢却生得修长纤瘦。

  在床上扭身时,稍一不注意,胯上的骨头甚至会硌着自己。

  也就臀上还有些软肉了。

  明明皇宫中每日锦衣玉食地娇养着,也不知一身肉都养到了哪里去,皮肤更是动辄一碰一个红印。

  就连闺阁家的女儿,也不会这样娇气。

  ……要做吗?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他会用惊怒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会像上辈子那样,用冰冷的眼神刺痛他,痛斥他宗策大逆不道,无君无父,天地不容吗?

  宗策的五指一点点收拢。

  直到绫锦材质的圣旨,在掌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些许埋怨——那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这个时间,他应该带上后宫的宠妃佳丽们,一同去南方的行宫“避冬”才对。

  可如今,温暖如春的南方他不去,膏粱锦绣的皇宫他不待。

  究竟为什么,非要来这战火纷飞的晖城!

  宗策低头,目光落在随身的佩刀之上。

  铿锵一声,他用拇指顶开刀鞘,推开房门,大步走进了屋内。

  寂静卧房内。

  一身雪白亵衣的青年趴在床上,脸朝下,青丝披散,睡得正香。

  枕头很硬,挤出了腮边一团。

  脸颊上还有一片可疑的亮晶晶水痕。

  甚至他还当着宗策的面,喉咙里咕哝了两句不知是什么的胡话,然后抓着身下的被子,自在地打起了悠扬的小鼾。

  宗策了解人在戒备时入睡的模样。

  那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全身肌肉紧绷、瞬间睁开双眼的极限状态。

  而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全然放松的表现。

  他在床边停下脚步。

  垂着头,沉默地注视着殷祝。

  高大阴影投在青年那张苍白病恹的面孔上,犹如沉沉乌云笼罩,肃杀气氛一触即发。

  宗策的拇指发力,一点点将刀鞘推上去。

  苏成德告诫的话语,和前世同袍们的一声声遗言回荡在耳畔。

  恍惚间,视野又再度被纷飞大雪遮蔽。

  他孤身站在无人庙宇前,身前身后延展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继续等待前世一生都没等来的天理报应,还是转身下山,走上那条由他自己掌握的命运长阶?

  一切只取决于他的一念之差。

  不知过了多久,宗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归刀入鞘,捏了捏胀痛的山根,转身背靠着床沿,撑着双膝,盘膝坐下。

  那双十几个时辰未曾阖眼、如今已满是血丝的漆黑眼眸,静静注视着右手虎口的掌心处,丝毫没有困意。

  他的手很稳。

  即使这只手受过伤,折过骨头,甚至被人用鞋跟踩在泥里反复碾压,五指尽数断裂。

  但只要还能握住刀,动作就不会有任何凝滞迟钝。

  因为他从不惧怕敌人带给他的任何疼痛。

  可是……

  男人浓黑的睫羽轻颤了一下,听着身后传来的清浅呼吸声,鬼使神差一般,左手粗粝的指尖划过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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