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0

作会心一笑,转身走进了门里。

  病榻上的谢律,依然维持着她方才出去时的姿态,一动未曾再动,脸色也是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现在的谢律,已经病容清癯,和往昔风华正茂时全然不能相比,但看着今日一对儿打情骂俏的少男少女,她重新想起了当年与谢律。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上千个日夜,数不清了。

  那时候,他还是双凫楼的一只俊美无俦的鸭魁,而她,是刚刚得了红柿居小院,意气风发地要做夹缬生意的小娘子,也曾是,天造地设,那么可爱。

  “谢律,你真该醒一醒了,你醒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在的时候,每一个日子都过得平平常常,轻快地便溜走了,如今他睡着了,一切就仿佛被摁上了一个放慢的机关,连滴漏都开始变得异常艰难险阻。

  她在盆里绞干了帕子,为他敷在额头,又用食指蘸了清水,为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涂湿,夜晚,重新绞帕子为他擦身体,以免躺得久了生出褥疮。

  他始终未能醒来,但官卿一直很有耐心,奇怪此刻的心境竟然如镜湖一般平静,只要她抚触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带着残余的温度,只要他的气色不再日复一日地衰败下去,她知道,自己终究会等到谢律醒来。

  “娘子,你也清减了许多,喝口汤吧,暖暖身子。”菱歌炖了一点鱼汤,拿给官卿。

  官卿吃鱼实在腻味了,只是看到这鱼汤,她不禁想到上次谢律亲手为她炖的那碗,被她推翻了以后,似乎烫着了他。她将谢律的手前后翻看,这些烫伤早就痊愈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谢律的手背上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当年,她咬在那个谢律手背上的牙印。

  当时她多恨啊,势要将他整只手都咬掉,不留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个口技人的手背上,就留下了一圈齿痕。

  官卿想自己真傻,她那时只知自己被抛弃了,疯了一样只想发泄和报复,竟没认出,那本不是谢律的手,谢律的手多好看呀,又白又细又长,骨骼匀亭,无一丝赘余的肉,虎口和食指、中指的指节上都缠着厚厚的老茧,摸上去有些刮手。

  官卿还是将鱼汤接了过来,尝了一口。菱歌的手艺不错,鱼汤都能烧出来新鲜感,她放下汤盏,夸了一句:“好甜。”

  菱歌纳闷着:“怎么会甜呢?难道我把糖当做盐放了?不可能呀。”她可是尝过的。

  官卿笑道:“菱歌的心里是甜的,所以做出来的菜当然也就甜了。”

  “……”

  菱歌被闹了个大红脸,害羞地低下了脑袋。

  作者有话说:

  卿卿呀,你也只有二十岁,快找你的谢狗老房子着火啊。

  ? 第 76 章

  入夜, 官卿在内寝支了一张软榻,靠在上边睡着了,当她睡着了, 恍恍惚惚又有那种丝绸摩擦的滑腻感觉, 好像落在她的脸颊上, 一宿地安抚着她。

  然而当她醒来时, 那种感觉消失得干干净净。

  官卿左右环顾,放在架子上的鱼汤已经冷透了,变作了一盆胶状冷白,官卿让人拿出去倒了, 重新打上了热水, 靠在画屏旁拧上帕子, 给谢律擦脸。

  擦到一半, 帕子从谢律阖着的眼帘上滑下去,那一瞬间, 官卿心一颤, 那双眼睛从闭上变得睁开了,她呆了呆,惊讶地道:“你醒了?”

  谢律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的面容,看得官卿一阵面热,“我, 我怎么了么?是不是很憔悴?”

  她想找个镜子为自己照一照,正要起身,又想起病人在这儿, 都没顾忌形象, 她慌慌张张料理自己干什么, 便坦然起来, “谢……律,你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你,晕了有一二三……”

  算了一算,官卿自己都不可思议:“五天了!”

  谢律似乎并不饿,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她看,像是好奇,又好像有几分贪婪,就那样看不够,看不完。

  官卿赧然地红了耳朵,“那你还是等等吧,我拿点儿米粥过来给你。”

  “卿卿。”

  他突然叫住了她,在官卿奔到门口之前,于是她的身体只好刹住,折转回来,有些悻悻然不敢面对一样。

  毕竟,好像是她害得他差点儿就死了。

  谢律的声音,因为晕迷太久刚刚苏醒,嗓音尚未恢复,音色发沉,也时断时续的,“真的是你。”

  官卿慢得像一只蜗牛游弋过来,回到他的床榻边,幸得送早膳的婢女这时候过来了,将饭菜都放在了门口,官卿端了进来,有什锦蒸包、翡翠虾饺、海菜伴白粥,还煨了两颗亮晶晶的香油煎蛋,也算丰盛了,官卿本来都没有胃口的,也食指大动。

  为了刺激谢律的食欲,官卿故意在他面前吃得狼吞虎咽,谢律呢,好像仍然对吃饭没什么兴趣。这种感觉官卿懂的,她生孩子那会儿,躺在床榻上好几天下不来,饿久了反而不着急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别人便想了个法,找了一个胃口最好的人到她面前胡吃海塞,她终于看饿了。

  她吃得够难看了,可是谢律好像依然没胃口,只是定神地凝着自己,漆黑的眼珠仿佛失去了转动的能力。

  官卿垂下眼:“我……脸上有东西?”

  她试着放下筷子拨了拨嘴角,本只是自圆尴尬,谁知这一拨,竟还真让她抠下一粒米出来!

  “……”

  官卿连忙放下小碗,躲躲闪闪地拾起了帕子给自己擦干净嘴角。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