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d
;等到了傍晚时分,快要用晚饭的时候,费郎君又来敲门了。
雷有琴隔着门,没好气地说:“别敲了,我死啦,还吃什么饭!”
就听费郎君在门外说:“不是找你吃饭,是我在房里收拾东西,捡到了好大的一个信封,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雷有琴躺在榻上,气呼呼道:“不是!”
“那好吧。”
紧接着她听见了撕开信封的声响,再之后是费郎君饱含深情的朗诵的声音:“从晨光当中走来的你,像汇聚了万千星辰的你,无数个日夜渴盼见到的你……”
雷有琴刚听了一句,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好酸!
再听了后边两句……她忽然间反应过来了!
天啊!!!
这是她当初写给朱少国公的情书啊啊啊!!!!
雷有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脚趾疯狂抠地:“求求你你不要念啦!”
费郎君还在外边继续朗诵:“你该如何采撷,我这朵带刺的玫瑰……”
雷有琴鞋都没穿,就飞奔着去开门,慌里慌张地把门栓拉开,臊红了脸,追着费郎君打:“啊啊啊啊都说了不要念啦!”
舒世松下值回来,就看她阿娘坐在院子里乘凉,脸上神情含笑,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她禁不住左右看看,只是没发觉有什么值得笑的东西:“阿娘,你笑什么呢?”
杨氏夫人莞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人可真好玩啊!”
……
舒世松后来官至刑部尚书,倒是她的叔父,从前的舒相公晚节不保,后来因故被贬为司马,出京赴任去了。
她是舒家尚书房这一脉的始祖。
致仕之后,舒世松得了空,也会去看看从前的老友。
记忆里雷有琴还是个爽利活泼的小娘子,现下也已经变成了费家沉稳慈祥的老祖母。
阮玉树和贾玉婵也在这儿,几个人聚在一起,看一群十来岁的小娘子在庭中追逐打闹,往来嬉戏。
有个格外俏皮的,还很好奇地过来问她们:“祖母,听说不久之前故去的金吾卫大将军是因为心仪之人早早故去,所以才终身不娶的,是真的吗?”
雷有琴叫她问得微微一默,几瞬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小娘子长长地“啊——”了一声,捧着脸猜度着说:“他喜欢的那个小娘子,一定非常非常漂亮!”
“那倒也不是,”阮玉树在旁,稍显恍惚地说:“不过,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又有一个小娘子凑了过来:“祖母,听说从前帝国的都城不是神都,而是东都,东都里还有神仙,有妖怪,是真的吗?”
雷有琴笑着反问她:“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哎呀,”那小娘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祖母,你不懂!”
她重新回到了小姐妹们当中去,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商量:“等今年放了田假,我们一起去东都探险吧?肯定很有意思!”
其余人七嘴八舌地附和:“好哎!”
阮玉树瞧着她们,恍惚间也瞧见了自己的青春:“说起来,也有两年没见到木棉了,她还在东都吗?”
“是啊,她大概是在那儿扎下根了。”
贾玉婵接管了家里边的生意,平日里三都之间往来得多一些:“我之前去东都的时候,我们俩还见了一面。”
她笑吟吟地说:“木棉收养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姑娘,在东都找了家学堂,叫她去念书……”
……
人生终了之前,舒世松最后去了一趟东都。
士安大道修得那么宽阔,可以容纳九辆马车并行。
这条道路的一端,系着的是宪娘桥。
桥边立了碑石,写的是捐赠人的名姓,阮氏士安与她的两个女儿宪娘和九九。
大概是因为长久地风吹日晒,碑石上的文字受到了一些磨损,“九九”这两个字似乎被磨损得格外厉害。
舒世松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摩挲这两个字,也是在这个瞬间,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相对模糊的真正原因。
多少人曾经到这里来怀念过她呢。
醉别西楼醒不记。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从前她们在一起说话,她说很羡慕别人有家人,唯独她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原来她都记得。
木棉没有母亲,三姐失了女儿,她们刚好可以结伴同行,温暖彼此。
舒小娘子、雷小娘子和杨家小娘子都很好,但她们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是无法真正地理解木棉的。
只有羊三姐可以。
……
这年的年底,雷有琴跟费家的郎君正式成婚了。
荣学士——现在该叫荣司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