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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骥持刀站在原地盯着穆卓的脑袋看了片刻,松开遮住华曜眼睛的那只手,平静问道:“公主,臣当真有一个女儿唤作嗣音?”
他只觉自己定是疯了,才会信那北狄小儿的鬼话。
华曜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虽见她点头,谢骥也仍是只信了五六分,但这五六分已足够令他心酸难抑,缓了许久才又问了句:“他也活了两世?”
华曜又点了点头。
“冀州围场守卫森严,他能偷你出来,定是谋划了很久,至少半年前就已重生,或许已帮着北狄王想好法子对付大昭。”谢骥抬眼看向远处骑马寻来的裴疏,“若真如此,北境怕是要出事了。”
不多时裴疏便带着血襟司影卫赶到此地,见谢骥抱着孩子,地下还躺着十多个蒙面死人,险些惊出一身冷汗,忙下马走近:“谢侯,你怀中抱的可是公主?公主如何了?”
“公主一切安好。”谢骥一看见裴疏就想起皇帝,一想到皇帝就忆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不欲与他多说,抱着华曜翻身上马,“这些北狄人的尸首就有劳裴指挥使处置了,我将公主送回去便好。”
裴疏不敢将华曜交给谢骥,瞥了手底下的影卫一眼,示意他们将尸首处理了,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骑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回到围场。苏吟已枯坐了整整一夜,一听孩子找回来了,立时冲了出去。
谢骥不去看皇帝,一双桃花眼凝望着苏吟憔悴的脸庞,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将华曜还给她,轻声道:“别怕,孩子好好的。”
苏吟瞬间哽咽。
两个男人守了苏吟一会儿,见她好些了,便无声对视一眼,移步别处议事。
谢骥并未提及华曜和穆卓重生,只将自己策马散心至沅河时偶然撞见贼人掳走公主一事据实禀报,又道北狄今日既敢掳走公主,他日两国必有一战,请求皇帝准许他赴北境驻守边关。
宁知澈并未思虑太久,缓声道:“允。”
谢骥叩首大拜:“多谢陛下。”
宁知澈看着跪在下首的男人,指节在御案上轻叩两下,忽而低低说了句:“多加保重,务必平安归来。”
谢骥垂眸:“是。”
他昨夜亲眼看见苏吟与皇帝恩爱,也一宿未歇,从主帐回来后倒头就睡,原本鲜少做梦,今日却破天荒梦见了苏吟,还有一个穿着嫩黄裙裳梳着卯发的稚童。
女娃娃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眉目如画,漂亮得好似神女座下的仙童,正抱着一本医书坐在苏吟腿边。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挨坐在一起的模样,谢骥心都快化了。
女娃娃一张小嘴叭叭叭个不停,他只能听清一句:“娘亲,你与爹爹三十多岁才生了音音,音音定要叫你们活到一百多岁才好……”
谢骥想听听苏吟会说些什么,可眼巴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开口。
她就这么坐在窗边低着头,也不知突然想起了谁。
梦境很短,谢骥睁开醒来,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又流了满脸的泪。
他愣愣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榻出了帐篷,去到华曜公主的住处,径自闯了进去,冲至正躺在小床里的华曜面前,在女官压抑着怒气的质问声中低低问道:“公主,臣今日算是救了你一命,是不是?”
华曜静静等着听他的下文。
谢骥声音更轻了些:“等公主能说话写字了,能否告知臣如何才能重生?”
最后两字他并未发出声音,但华曜看懂了他的口型,迟疑一瞬,终是点了头。
谢骥脸上终于有了两分笑意,但也只有两分:“多谢。”
第53章 梦(1)
苏吟深恐女儿再度被人掳走, 这一晚歇觉前便没有让乳母将华曜抱走,而是与女儿同睡。
华曜依偎在苏吟怀里,昂起小脸凝望着眼前这张清丽面庞, 久久不愿阖目入眠。
苏吟见女儿那双乌圆漂亮的眼睛渐渐浮起一层薄雾, 自己的双眼霎时也跟着酸疼, 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温柔到极致:“吓着了吗?莫怕,娘亲守着你。”
莫怕,娘亲守着你。
这句话从前世父皇驾崩到她及笄亲政,华曜曾听过许多遍。
她年幼即位,能安然活到羽翼丰满之时, 一半靠父皇临终前殚精竭虑为她铺路, 一半靠母后替她挡着那些直逼她而来的刀林剑雨。
父皇走后的那么多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因为有母后守在她身侧, 她才得以安歇。
但在母后心里, 谢嗣音也一样重要, 甚至若真论起来,谢嗣音承了母后的姓氏, 且自出世起便陪在母后身侧,相较于她这个数十年如一日忙于国政的长女, 或许谢嗣音与母后更亲一些。
谢嗣音因侯府独女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已足够多, 拒了无数高门求娶,一世未嫁,甘愿留在谢侯和母后身边尽孝, 当了一辈子自由自在的姑娘家。
母后与谢嗣音有五十年朝夕相伴的母女情,若哪日真的记起了前世, 当真能接受此生没有谢嗣音吗?
……
苏吟见女儿那两弯尚未长好的小眉毛越皱越深,将孩子往怀里小心拢了拢,犹豫着轻轻哼起歌谣哄华曜入睡。
她长在苏府,养母将她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