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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吟细瞧他的神色,忽地迈步走至他身前,轻轻抓住他的宽袖:“阿兄也仍喜欢我,是不是?”
“阿兄莫要急着否认。”苏吟弯了弯眸,赶在他开口前说道,“我三岁便与你相识,你心里到底是不是还喜欢我,我只需看你一眼便知。”
他耳尖微红,恼怒地攥住苏吟的手将她拽向自己。
温香软玉跌入怀中,他紧拥着苏吟俯身亲下来,被她搂着脖子迎合之时,身心俱是无与伦比的满足。
一吻毕,他看着那两瓣嫣红水润的唇,眸光暗了暗,正欲再度吻下来,却见苏吟忽地一笑。
“骗你的。”她笑吟吟道,“我更在意谢骥。”
宁知澈怔怔看着她,瞬如从云端跌入深渊,浑身冰凉。
是啊。
她更在意谢骥。
这只是个梦。
怀中女子的面容逐渐模糊淡去,梦境渐远。
宁知澈缓缓睁开双目,凝望着眼前明黄的床帐。
沈老宗主费了三个时辰才压制住的余毒再度在他体内肆虐横行。昏暗烛光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汗水不多时便浸透了寝衣。
宁知澈艰难坐起,唤来王忠,命他将沈老宗主的徒孙和轮值太医叫来。
王忠一见主子竟又开始发作,急得眼眶都红了,忙依言奔出去,一刻钟后便将人都带了过来。
余毒在此时发作,宁知澈自是无法上朝了,只能罢朝一日。
他原以为此番发作会像从前那般缓得片刻便会好,至多就像昨夜那样连着发作三四个时辰,怎料竟一整日都没有半点缓解的趋势,脑中不停回荡着梦中苏吟巧笑着说出的那句“我更在意谢骥”,无论他如何死死克制着不去听不去想,都仍是无用。
沈老宗主睡醒后便赶来了,再度为皇帝施针,见原本芝兰玉树般的皇帝被灼痛折磨成这副模样,叹声提议道:“陛下,不若将苏吟从诏狱放出来?”
宁知澈眼睫重重一颤,默了许久,哑声说了句不必。
王忠顿时急了:“陛下若不愿见苏姑娘,那奴给陛下找几个女子过来可好?”
“也不必。”宁知澈闭上眼,“三年前朕都扛过来了,今日亦能受得住。”
这一扛便扛了两日。
到第三日清晨时,宁知澈已疼得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恍惚之际竟又看见了那道清婉的身影。
他知晓这是幻象,更知此人只会叫他痛苦,立时死死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逼自己别往那处看,却听见她轻柔的嗓音:“阿兄,是不是很疼?”
他当即蹙眉闭眼。
“对不住,阿兄,是我不好,我不该次次都惹你难过。”那人步步走近,轻轻拥住他,“我抱一抱你,可好?”
被温软紧拥,他瞬间心口忽颤,脑中有道声音在厉声让他即刻将这人推开,身躯却在短短一瞬之内便已生出了满足和依恋。
耳边传来她声声温柔的轻哄,一遍遍诉说着歉意和爱意,骗他沉溺,再笑吟吟开口说方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宁知澈体内余毒霎时大盛,疼到再也承受不住之时,一双猩红的眼空洞地望着殿门,久久未移开目光,突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尔后,他动了动唇瓣,唤了祁澜一声。
祁澜立时抬袖垂首。
“去一趟诏狱。”宁知澈声音里没有半分起伏,“将苏吟带来。”
说出口的那一瞬,他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百般施针用药都无法消减的灼痛,没出息地淡了两分。
*
苏吟上一次来诏狱,还是在三年前父亲和几个叔父被下狱时。
彼时她父亲和几个叔父身穿肮脏的囚服,戴着沉重生锈的镣铐,坐在阴暗发臭的牢房之中等着斩首。
苏吟抱膝靠坐在地上,失神望着碗里的饭菜,脑中一会儿想着今日过后谢骥就会被处死,一会儿又一遍遍回荡着宁知澈那日冷然说出的那句“苏吟,你我十余年青梅竹马之宜,断于今日”。
前者叫她焦心如焚,后者叫她满心空空荡荡,夜不能寐。
不知是宁知澈称帝之后诏狱变了模样,还是诏狱的大人知她曾是皇帝的未婚妻,怕她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特意关照了她,没让她戴镣铐,这间牢房和她身上的囚服也算干净,送的菜食也尚可,甚至还有床有被褥。
苏吟垂下眼眸,勉强吃了几口,才刚放下碗筷,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方向,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立时站起身来,隔着牢门对上祁澜那双目光复杂的眼,听见对方轻叹一声,恭声开口:“苏姑娘,陛下要见你。”
她顿时愣住。
宁知澈……还愿见她?
她换上祁澜送来的干净衣裳,同他出了诏狱,乘轿去往紫宸殿。
女官将她带至正殿的天子浴房,到了帘后便不敢再往里走,只恭声请她一人进去。
浴房中连一个宫人都无。氤氲水雾间,她望着层层纱幔后那道独坐于浴池中的身影,霎时心跳如擂鼓。
良久,那人磁沉微哑的嗓音传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