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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后来,这种情况越是加剧。
他们开始有能会心一笑,而别人只能看着抓心挠肝的话题,开始有独属于彼此的小秘密,他们甚至有——李清鹤后来知道了,那片山崖下的秘密基地。
兄长怎么能这样。
他怎么能给燕拂衣那么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地方。
那段时间燕拂衣看起来很开心,这在他身上是很难得的,他终于获准下山,在娄山关名扬天下,在整个修真界也开始初露峥嵘。
李清鹤有时与熟悉的世家子弟来往,都能听到对方不经意地提起,他们昆仑那位剑舞风华的雪衣剑君。
像被云遮住的月亮开始慢慢挣扎着脱出云层,越挂越高,越高,就越让李清鹤恐慌。
李清鹤对燕拂衣的感情,就一直这样扭曲地滋长 ,从一棵幼嫩的毒草,逐渐长成参天大树。
李浮誉的死,是他给自己找到的最诱人的借口,是这棵张牙舞爪的树成长起来时,最甘美的肥料。
李清鹤在血泥里挣扎着站起来,他胸肋间的骨头好像断了,在每一次呼吸时带出充满血腥味的刺痛,他体会着那种生命力流失所带来的冷意,又想起了受雷刑之后,躺在青莲雅轩的燕拂衣。
当时,还是他亲自把昏迷不醒的燕拂衣带过去的。
燕拂衣那次受的伤,比他之前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重,李清鹤看着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断折一般歪在自己臂弯中的脖颈……心底深处那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狰狞怪兽,终于发出了无比餮足的咆哮。
他刻意让燕拂衣待在兄长的故居,又好像是一种幼稚的攀比,一种炫耀战利品似的宣誓。
燕拂衣那么安静地躺在帷幔里,无依无靠,病弱孤独,像是要死了。
不……
李清鹤猛地被回忆中某个触碰不得的字眼刺痛,眼中漫上层层血色。
燕拂衣怎么能死呢?他不会死!他应该是那轮永远都被遮蔽到最微弱,却始终不肯熄灭的月亮!
曾几何时在云之巅,金霞真人那句话仿若谶语,沉甸甸地在他心头响起。
那句话是对卿月师叔说的,劝他行事怀柔,莫要逼到尽处。
否则……只怕“一时之失,悔之晚矣”。
那时李清鹤只觉得可笑。
怀柔?燕拂衣怎么配被温柔对待呢?
他又何需被温柔对待——燕拂衣是一根悬崖上生出的劲节的竹,又不是燕庭霜那样,必须找各种人攀附,稍不注意就会枯死的丝萝。
李清鹤很早就注意到,燕庭霜和萧风不知如何勾结在了一起。
那时他不在意,甚至由于他们想要对付的目标一致,李清鹤甚至还忍着不屑,与他们有些往来。
可燕拂衣从不是任人摆弄的弱者,李清鹤半是愉悦半是心烦,看着萧风几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拂衣最后一次揪出萧风暗中作乱时,剑未出鞘便将他打得四肢折断,李清鹤藏在暗处,看燕拂衣在月色之下一脚踏在萧风心口,一字一句做出最后的警告。
黑衣剑修肩背挺拔,孤高淡漠如若松风。
那是他很少见的,却也会让他兴奋到心跳加速的燕拂衣。
——对付萧风,燕拂衣是在打理门派之余,甚至都没真的抽出多少力气。
若不是因为那时,燕拂衣对他和燕庭霜尚且毫无戒心,从未留意自身后刺出的冷箭,单凭萧风,根本是上不得台面的角色。
燕拂衣难道从未察觉到过,他与燕庭霜做了什么事吗?
不可能的,只是那时,他早已习惯了将一切护在羽翼之下,甚至忘记了,怎样提防从怀里刺出的刀。
最后的那段时间,燕拂衣已很久未在昆仑歇息,他完全搬去拂衣崖,像一只蜗牛,藏进他最后的壳里。
李清鹤得寸进尺,还是亲手把他的壳打得粉碎。
甚至故意引诱着燕庭霜,做下那种不可饶恕的事,还叫燕拂衣亲耳听到——撕掉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温情和支柱。
他们这些从泥沼中伸出的一只只罪恶的手,硬生生地,将月亮扯进了污泥。
李清鹤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假借兄长的名义,做了会把李浮誉生生气死的事,为了满足自己扭曲阴暗的心。
延宕川中,不弃山的道士们继续在封印前巡逻,偶尔有些视线暼过来,李清鹤莫名觉得,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堆垃圾。
他感到晕眩,和一阵想要呕吐的恶心。
这里其实不仅有李清鹤一个人。
多日前的大战,让太多参战者都失去了重要的人,很多人想要进去封印去寻找故人遗物。
还有投机者借着名头,想从看守封印的破绽中溜进去,意在掠夺无主的仙器灵宝。
李清鹤若不发疯,其实在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他看见太多张在悲痛之下癫狂的、麻木的脸,所有激烈的情绪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被很浓厚地凝聚起来,有人在哭嚎,远远的,听起来像什么野兽的嗥叫。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李清鹤过目不忘,再这几日的大战中,有过许多的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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