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女伴

  时瑜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细雨飘摇雷声滚滚的下雨夜。

  天空闷得像铺陈的灰色铅块,厚厚重重的云层昏落落盘踞在天边,又挤压成黑色的翻涌而过的海浪,那暗影低垂,一点光都挤不进来。

  她梦见躺在白得似雪的病床里如枯树般虚弱的外祖父,梦见浑身湿透的她的元宝,又梦见那个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她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攥着碎掉的酒瓶,有血迹从女人的指缝中溢出,但她恍若未觉,几近病态的悲怆,对着远处不知所措的男人身影情绪崩坏地哽咽吼道:“林恒之,她是你女儿啊!”

  最后的最后,所有画面像浮动的虚影被风吹散,那混乱的模糊的雾气后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低声说:“时瑜,你过得好么。”

  时瑜睁开眼。

  卧室里没有开灯,紧闭的窗帘隔绝了屋外所有的光,那片昏暗像极了梦里那个所有怪诞诡谲的事物凝聚成的昏黑色一点,她小口小口的喘气,感知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慢慢平稳,才缓过神。

  涣散的思绪静静回笼,时瑜恍惚觉得自己有一种从高空猛地踏入平稳路面的心悸感。

  她喉咙干涩,鼻腔也呼吸困难,脑子里好似落了跟银针,那针哽在肉里,细密而绵长的疼跟波纹似的扩散到太阳穴。

  时瑜用手背贴了下脸侧,才意识到她好像发烧了。

  她说怎么身体累得跟半夜起来画了一百张手稿一样。

  她缓了会,又闭着眼去摸身旁的手机,按亮屏幕解锁,三个未接电话,两个妈妈的,一个哥哥的。

  时瑜没第一时间回,女孩细软的指尖在屏幕上胡乱翻了下又点了点,回了几个消息,又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浏览了当日的时尚快报和一些国外周刊。

  她上学那会教授就说在抓住设计感的同时也要培养对市场的敏感度,鼓励他们所有人每天都去关注时尚动态,及时捕捉市场风向。

  久而久之,浏览各种杂志新闻几乎是时瑜每日必做的事情。

  她眯着眼睛一目十行的扫过,带着彩色图画的英文字母从眼睛里晃过又从脑子里跑出来,她看了半天,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时瑜窝在被子里偷了会懒,终于意识到在那种大脑混沌的疲惫感更严重之前,她得去买点感冒药,不然可能就要被妈妈喊家庭医生来检查了。

  宋一茉今天要替远在日本出差的宋母去酒店巡查,一大早就出了门。

  桌子上贴着一张绿色便利贴,上面的小楷娟秀又流畅肆意,尾巴拉的有些长。

  “宝,早饭在厨房里,记得吃哦!”

  感叹号后跟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时瑜没什么胃口,又不想负了好友的好意,还是逼着自己吃完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胃里的暖和劲反倒缓和了生病带来的头疼。

  收拾好后,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开门按了电梯,晚秋的凉意沁入走廊,时瑜盯着电子屏上逐渐跳动的红色数字,想了想,还是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时屿安赶到楼下的小诊所时,时瑜已经在打点滴了。

  她本来只是想买个药,结果医生才量了□□温,在一条扎眼的红色水银柱里,连忙把人留下强制输液。

  不知道是不是换季气温温差大,又或许是最近流感频繁,这一大早,面积不大的小诊所就挤满了人。

  时瑜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坐着,贴着胶布的左手小心翼翼张开放在膝上,那老式的铁质圆凳还是医生从杂物室里翻出来临时加的位置。

  时屿安看着妹妹裹得像个熊,别人还穿着大衣外套,她就已经套上到小腿的长款面包服,本就不大的小脸整个都要埋进羊绒围巾里。

  她阖着眼头靠在岁月沉淀下有些发黄的墙壁上,脸色比后面的墙还要白几分。

  时屿安放轻脚步走上前想帮忙扶一下吊瓶,结果人刚走到跟前,原本闭着双眼的女孩突然抬起长睫看了过来。

  他吓了一跳,又心疼的念叨:“小鱼,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你昨天晚上穿着短袖出去吹风了?”

  时瑜咳了两声,嗓子里那点哑也随着散在平静的语调里:“哥,你怎么没给我说昨天晚上许怀洲也来。”

  时屿安被妹妹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问的一愣:“……我也没想到你那个前男友真的会来。”

  “怎么了?”

  后知后觉他挑眉,几分揶揄凝在眉尾,八卦道:“当初你说新鲜感没了分的手,昨天晚上穷小子自尊受挫为难你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时瑜下意识轻抿了下唇,眸光慢吞吞汇聚成一个点盯着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胶布:“那倒也没有……”

  虽然也确实有点不欢而散吧……

  末了,时瑜抬起眸,还不忘补了句:“哥,许怀洲现在也不是穷小子了。”

  “得了,大小姐,分手四年了还不忘维护人家。”

  时屿安看了眼马上见底的吊瓶,心里琢磨着应该可以喊医生来拔针了,随口道:“四年,再轰轰烈烈的爱都能消磨得一干二净。”

  时瑜沉默着,不吭声了。

  她哥说的没错,当初所作所为全是她,她也没有资格去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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