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赵昕写了一篇有关兵法的读书笔记,但由于宋祁本身不太通兵法的缘故,所以那份读书笔记是负责讲授武备的曾公亮批的。

  据晏几道带回来的消息,宋祁为这件事难过得几天都吃不下饭,现在正在猛学兵法。

  就是迄今为止成果还是很有限,估计将来也是。

  对于这样的师傅,赵昕是打心眼里敬重,平日也礼遇甚隆。

  宋祁侧身,只受了半礼,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他好半晌,这才抚须长舒一口气:“见到殿下无恙,臣就放心多了。”

  “本来就无恙,定是陈怀庆瞎嚼舌根,惹得师傅您为我担心。”

  宋祁笑眯眯的没反驳,只是脚下挪动几步,遮挡住赵昕怒瞪陈怀庆的目光,然后问道:“不过看殿下这模样,是有心事?”

  赵昕想了许久,才将头一点:“有。”

  宋祁也不问具体是什么心事,只是继续问:“那殿下可想好了吗?”

  赵昕摇头,苦笑道:“还没。”

  阻力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宋祁见他这幅模样,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谁教的学生谁知道,他这个学生很聪明,尤其是在探究人心这方面很聪明,又加上身份高贵,天下能让他发愁的事实在是不多。

  如果有,那必然就是大事。

  于是又问道:“那殿下觉得此事该做吗?”

  “该!”这一回赵昕回答得毫不犹豫。

  宋祁抚须笑道:“那看来是实施起来有困难。殿下休要心急,古语有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

  “这做事和读书一样,若是遇到艰难之书,不妨一段段拆开,渐次阅读。或是先将难处单独剖出放置一旁,若余者皆明,剩下这一处自然水到渠成。”

  赵昕脸上的苦涩轻了几分,拆段分干,的确不错啊。

  宋祁趁热打铁道:“殿下,事缓则圆,不妨静下心后再细想。”

  赵昕嘴角终于勾出了象征着欢喜的小弧度。

  难怪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这急脾气,关键时刻还是得有人替他稳一稳帆。

  赵昕垂下眼睑,再抬头时眼中就是一片幽深。

  “怀庆,去给我准备笔墨,我今日要练大字。”

  练大字最是能摒除杂念,心无旁骛。

  宋祁闻言脸上多了郑重,凑近了小声说道:“殿下,还是要珍重己身,天下万民可都指望着你呢。”

  虽然很大逆不道,但见过殿下的大臣们心里都清楚,殿下虽然治政苛严,但于天下而言,实比如今的官家好了太多。

  赵昕露出一个两排牙齿的标准笑,同样小声说道:“师傅也曾教过我,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弟子为民,不敢惜身。”

  他来之前还在那面红旗下宣过誓的!

  宋祁还想再劝几句,但赵昕已经摆手送客了:“师傅还是快回去上课吧,王贡和曹评他们听话无妨,种谊和张熙两个怕是要掀屋顶。”

  袅袅烟雾从吞金兽首中缓慢升起,逐渐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阵阵甜而不腻的香气。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怀庆才得了自家殿下眼神示意,如释重负般上前去收拾笔墨纸张。

  “今日练的字都不必留,你去寻个铜盆来,就在这烧了。”

  陈怀庆不敢怠慢,一溜烟地去寻了一个铜盆回来,然后看着自家殿下将好不容易写出的一幅幅大字投入火中。

  他原本就略识得些字,常伴赵昕身边后,赵昕怜他身世,也没拘过他,常常带着他一块认字识字。

  所以如今哪怕赵昕是特意反着投纸,他也赶在火焰舔舐完毕前,靠着依稀的墨痕连蒙带猜,将其中一句给破解出来了。

  那一句是:“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破坏远比建设容易,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铜盆里就只剩下了正在快速失去温度的灰烬。

  赵昕站起身,研开手上的灰烬,语气是陈怀庆所熟悉的温和,但又透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坚定。

  “怀庆,去把司天监的监正给我叫来。”

  陈怀庆今日亦经受了许多非常之事,不敢怠慢,亲自出门寻人去了。

  只是心中纳罕,司天监的职责是历法节气星象等事,从来都是个清闲衙门,殿下突然找他们做什么?

  再联想起殿下今日神神道道的诸般举动,陈怀庆好悬给自己吓蹦起来。

  不会是天上的圣祖知道殿下受了委屈,要接殿下回去吧!

  陈怀庆是差点要蹦起来,得知消息的赵祯是直接蹦起来了。

  “你说什么?太子在见了司天监的人之后就说要斋戒三日,任何人都不见!”

  张茂则慌得急忙去取了衣裳,赶紧往赵祯身上披,嘴中还劝道:“官家,官家您息怒,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啊!”

  得亏有张茂则做缓冲,赵祯的飞起一脚才没有落到陈怀庆身上。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