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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老头被盯得烦了,挪着板凳要往里走,宋元安开口喊道:“父亲?”
老翁步履蹒跚,似乎有些不解,侧过头来看了一眼。
其实在大公主兵败阵亡那一日,他的意识就有些不清了。分不清人,吃喝不能自理了。
也正因此,女帝似乎找到了乐趣,恶趣味地留下他的性命,把他关押在这个四方小城里,日复一日地磋磨着他。
就算生病也会派御医来给他治好,让他继续活着,活着承受屈辱。
在宋元安的记忆中,父亲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儒雅的贵公子,举止投足都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优雅端庄。
宋元安曾经想起从前他摇着羽扇与人对弈,落子时眼神总是无意中流露着游刃有余与胜卷在握的漫不经心。
所有人都恭维着他,有敬畏着他。
他像是一个很好的棋手,天下没有什么不能成为他的棋子,大魏第一世家权势堆积成他贵极一时的气质和涵养,他既可以笑吟吟地和人谈天说地,下一秒就能杀伐果断地吩咐下人做事。
广袖长袍,衣袂飘飘,容颜惊绝。
但到最后,他输了棋局,也输了他的人生。
宋元安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老翁就是自己的父亲。
她和他才八年不见,上次相见之时他尚且满头青丝,现在竟然已经满头霜华。
她的父亲也不过知天命之年,她同样四十出头服用驻颜丹的的母亲依然颜如舜华,为什么短短八年岁月蹉跎,他已然变成这个样子。
宋元安看着他,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像是走在云上,一步步地朝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至极。
直到视线渐渐模糊,她才发现,原来眼泪已经淌了满面。
老翁侧了侧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爹爹,是我呀,我是元安,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元安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发都捋到后面,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容,皱纹早已爬满他的眼角,早已经不是宋元安记忆中的模样。
他浑浊的老眼动了动,双唇微微蠕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好似一尊塑像。
宋元安一把抱住他,大哭起来,哽咽道,“我一定,我一定要把你接出去,你等我,你等我。”
……
宋元安上马车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忽然有一条丝帕递到她面前,“擦擦吧,这个样子真的很难看。”
宋元安抬头一看,陈清蘅居然也在她的马车上,想必是他哥的安排,回去时,他竟然被安排在和自己同坐一辆马车。
宋元安没有心思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接过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连忙止住哭泣。
陈清蘅垂头凝视着她,他记得宋元安小时候经常哭,她一哭,作为伴读的他就得倒霉受牵连,这导致他形成一种生理学的习惯,只要宋元安一哭,他就急得想各种办法止住她的哭闹。
长大后,他还是头一次见她流眼泪。哭起来的样子真丑。
他扭过头,“实话说,我还真看不上你。”
或许是方才见过自己的父亲,情绪发泄后宋元安疲惫到了极致,也懒得跟他这个娇贵公子装那些有的没的,手帕一甩,“你看不上我,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马车上,不也和我一样,没有办法抵抗你哥的安排。”
陈清蘅脸色一黑,像是没有想到宋元安会开口驳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宋元安又问:“你想要和我联姻吗?”
没想到陈清蘅当即就反问道:“那你是真心想要和我哥合作的吗?”
两两对视,相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联不联姻无所谓,”小公子直接双手抱胸,靠坐在车厢内,“兄长是为了给你擦屁股才亲自出征,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还有,”一旦开了个腔,他继续说个没完,“这些天给我老实点,手中能够调动的兵力是你的两倍,金镛城还有一张通关符文在我手里,不要让我哥分心,他说了,必要时候,我可下令斩杀你。”
宋元安猛地回头。
难怪陈清蕴放心让陈清蘅看着她,今天带她来这里见她父亲也是一种威胁,陈清蘅可以下杀令,杀的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她的父亲。
宋元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之后,开口道:“你不会那么做。”
“哦?”他凑上来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宋元安说道:“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是你姐那个疯子,她现在已经在地下了。”
陈清蘅的脸色白了白,不再理她。
转头掀起车帘看窗外夜色,一阵晚风吹了进来,宋元安冷不丁抖了抖,身体上的不适与情绪交错让她猛地怒火中烧,一巴掌扇他脸上,“给我拉上,你想冷死我!”
陈清蘅瞪大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宋元安扇耳光。
她力气还挺大,自己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你,你还真是莫名其妙!”
他憋着一肚子火气,但是想到宋元安身体不好,还是将车帘给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