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潮湿

  男人看上去那样忙,似乎也不该为这事去打扰。

  正苦恼,身侧忽然——

  “喂。”

  她回头,眼前少年白衣牛仔裤,臂弯挎着个篮球,看来是打完球后正好经过,而眉间蹙着,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

  这就是程嘉遥,程京蔚的侄子。

  江稚尔自然同他认识,同校,比她大一届,读高三,从前在一些宴会活动上碰到过几回。

  可算不得熟。

  “我二叔呢?”程嘉遥也听说了昨日葬礼上发生的事,似也有些不满。

  “他说要去外地出差几日。”江稚尔顿了顿,主动问,“你知道二叔这个西服是什么牌子的吗?”

  “干嘛?”

  “昨天沾了雨水,你知道哪里可以养护吗?”

  “这是德国高级手工定制,国内养护不了,得寄去德国总部。”程嘉遥无所谓道,“沾水了就扔了呗,一件衣服而已。”

  江稚尔指尖轻轻攥住衣服布料,没想到这样麻烦。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随意处置程京蔚如此昂贵的衣服。

  “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个地址,我寄去养护。”

  程嘉遥想说这么麻烦做什么,他二叔多的是西服,大不了重做一身。

  可话到嘴边,改口:“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江稚尔抿唇:“你想要什么报酬,我买给你。”

  “我缺你的钱?”程嘉遥挑眉,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

  江稚尔疑惑:“程嘉遥?”

  大家都这么叫。

  更熟悉的朋友才会省略姓氏。

  他扭头就走:“不帮。”

  江稚尔急急拽住他:“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你比我小吧?现在我二叔还莫名其妙要养着你了,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

  小一两岁也叫小么……

  他们这些孩子自幼就认识,本就是当同辈相处的。

  只是眼下,不得不低头。

  江稚尔向来不会说话,嘴也不甜,别别扭扭脸都红了,才叫出一声:“嘉遥哥。”

  程嘉遥笑起来,接过衣服袋子:“行,我给你寄,妹妹。”

  “……”

  “还有。”程嘉遥折身,又竖一根手指,“记住啊,你欠我一次人情,你得替你哥巴结讨好咱二叔。”

  “……”

  总归先应了再说。

  江稚尔点头:“哦。”

  -

  江稚尔跟楚姨说了声,在外吃过晚饭后才回去。

  到门口时手机响起。

  江稚尔看着那串号码愣了愣,不自觉紧张,清嗓后接起:“二叔。”

  “在家吗?”

  大抵是来自长辈的压迫感,江稚尔产生一种“幸好已经赶回来了”微妙情绪,暗暗松了口气。

  “嗯,刚到。”

  “明天去上学?”

  江稚尔开门,看向被放置到鞋架上的粉色新拖鞋,顿了顿:“嗯。”

  “明早司机会提前在门口等你。”

  从前江家也配了两名司机,一名负责大人出行,一名负责送孩子。

  她和江琛虽是同校,可江琛无论如何也不肯同她一道,她都是搭公交去学校。

  江稚尔垂眼换鞋,眼睫颤了颤:“谢谢二叔。”

  “卧室里给你新放了盏夜灯,睡觉就开那盏,不伤眼。”

  一件件、一桩桩,都来得太好太妥帖,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示自己的谢意。

  还未开口,程京蔚那头便有人喊他,电话被匆匆挂断。

  江稚尔回房,便看见床头那盏云朵形状的夜灯。

  ……

  洗漱完,她爬上床,将卧室主灯关闭,摁亮那盏小夜灯。

  暖黄色的灯光柔和而温馨,恰好驱散卧室内的黑暗,像一朵绵软的白云,映入小姑娘清澈的眼眸。

  江稚尔窝在被窝中,只露出眉眼,静静看向温热光源处。

  她忽然觉得胸腔深处重重跳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土生芽,带着细微又不可阻挡之势,如潮湿冬雨燃起生生不息的篝火,而后心脏向下坠入狂风骤雨中,响起猎猎风声。

  当时的江稚尔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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