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罪名

  自从再度踏进袁家的门,她每日里谨小慎微,犹自心慌不已,思忖着,袁砺似是对她没有了梦中那样的反感。

  尤其是他表现出对自己做饭手艺的认可之后。

  她很忐忑。

  这样的袁砺,她很陌生。

  从前,她绞尽脑汁想让他喜欢她的厨艺,求而不得。

  如今,她熟悉的袁砺,回来了。

  唾弃她,她反而安心了。

  她来不及咂摸自己稍纵即逝的一个又一个念头,脑子像是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模糊到失序。

  该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错。

  她无言的样子,终是坐定了这个罪名。

  袁砺视线落在她圆润的耳垂上,白腻又粉红。

  胭脂玉一般。

  她说不出为自己辩护的话,袁砺一针将她隐匿的心思挑破,见血封喉。

  “我……”

  她想说些什么,对上袁砺,乌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在这片海里埋着些什么,一旦动荡起来,又发出轰鸣的水声。

  她似乎只要一对上,就要被里面裹藏的凶兽掳走,鲜血翻涌。

  她终于找到了一点音调来。

  “没错。是这样。”

  岂不很好?

  他这样看待自己,爱钱也好,野心也罢,没什么了不起。

  袁砺并不喜欢功利心强的女孩子,女主自会出现,何必自证清白,博取好感。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罪名往身上揽。

  “没有野心,我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做什么呢,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乡,等着嫁人,生孩子,过完一辈子。”

  “是的,我需要钱,我有野心,我想学习,去参加考试,念大学,去见自己没见过的风景。”

  “你把它称为野心,那就是吧,但——”

  “那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

  “袁砺,你……”

  她想说,袁砺,你没有感同我的身受,我的世界里,连企图发光,都是错。

  袁砺,你是生下来就在正道上,你的心,你的人,不可能和野这个字搭边。

  我并不期待你的理解。

  可我一直想要被你看见。

  看见那个,无论如何也想要靠近你,取得一些温暖的我啊。

  那是她在梦里,临死时,心心念念,想跟他说的一些话。

  可话到嘴边,她却觉得可笑。

  她和他并不熟。

  说这些有的没的,掏心掏肺么?

  她承受着袁砺几乎阴冷的目光,止住了。

  没必要剖白自己了,纵使打开心扉,引来他的一些同情可怜,那又如何?

  林月歌定在那里,像是被雪压弯了的竹子,浑身筋骨噼啪作响。

  站着。

  定着。

  不曾矮过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前那迫人的气压卷成一道风,离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凉凉的,好像湿了一片。

  她什么时候哭的,还这么多的眼泪。

  模模糊糊地看到,桌面上,整齐地放着三张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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