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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
在此时的此地,淡蓝昙花是除猿人和龙骨灵魂(如果还在的话)外沟通程度最高,智慧也最高的生物,如果可以,祝鸣也不想伤害她。
这朵花儿,这朵灵性轻盈的花儿,微微颤抖着转向云走川,惊呼了一下:“是你呀。”
云走川诧异不已,流露出一点惊喜:“你认识我?还是认识我妈妈?”
淡蓝昙花不说话了,昂起的花朵沉默着下垂,在祭台上随着风烟轻轻摇曳。焦土狼烟里,她看起来那么柔弱,清纯,无害,云走川和祝鸣都不太想伤害一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妖精。
但就是这个无害的小妖精,沉默许久后一张嘴,炸了两人一个巨雷。
“我们曾经是朋友,我和你的母亲曾经也是朋友。”淡蓝昙花说,“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吗?你的母亲不久前跟我说,也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也许还有能相见的时候……说起来,这一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云走川颤抖着向前:“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淡蓝昙花说:“何不打开面前的这尊棺椁呢,观山告诉我,如果你真的独自来到了这里,那么便是命运使然,该知道一切就知道一切吧。”
棺椁!
原来这看起来像是巨大长方形小祭台的东西不是祭坛上的祭台,而是一尊棺椁!
淡蓝昙花又转向了祝鸣,没有人的五官和脸蛋,花瓣微微缩了下,竟也生动地表现出了纠结的意思:“虽然你不是独自来到这里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唉……”
家园被破坏,淡蓝昙花有点伤心,但她活了太久,声音像小孩,心态像老人,只觉得疲惫,已经很难起怒气了。
云走川也想知道这里是否有母亲留给自己的什么东西,她伸手撕扯缠在巨大棺椁上的植被了,沉默里带着焦急。
淡蓝昙花主动挪开了,祝鸣上手帮忙,人不会把猴当成同类,淡蓝昙花有些不忍,也不会把普通花草当成同类阻止她们。
全部清理是个大工程,过了很久,她们终于就看到了棺椁的真容。
很大,青石的外壳,盖子上刻着不认识的文字,侧面是一副简单的画。
祝鸣把刻痕里的草根青苔仔细烧净,拂去尘土,四边的画很简单,一眼就能看懂。
主角是两个小人和一条龙,一开始两个小人跪拜龙神,龙神赐给她们一个宝物,看起来像是宝剑,后来她们坐在龙神下方施云布雨、征战四方,这里能看出来,那宝物不是宝剑而是法杖。
后来一个小人死了,另一个小人站在她身边大哭。
再后来活着的小人将法杖插入龙神的身体,龙神死去,法杖吸收了龙神的力量,光芒大放。
再再后来,活着的小人将死去的同伴放进龙神的实体,举起法杖施法。
最后,活着的小人高高举起了一个婴孩。
云走川凝视最后一幅画许久,她站起来轻轻一推,沉重的青石盖子,竟像一片草叶般无比轻松地被拂开了。
棺椁的外壳被植被缠满,内里却一点都没有被入侵,很干净。
最内部的棺材,由九片淡青龙鳞组成,花苞一样沉眠的龙鳞缓缓放开,露出了被保存在最内部的东西。
一根将近两米的法杖,散发着与龙骨一样的蛋白荧光,下方尖锐微弯,顶端雕刻了一只在团簇骨花中沉眠的小龙。
祝鸣一眼就看出来法杖是龙牙做的,她抬头去找,果然龙骨的牙齿缺了一根。
在龙牙法杖的下方,压着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上面画着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长着云走川的脸,没编辫子,盘着头发,穿一身蓝底白花的褂子。她牵着的女孩面容沉静,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跟云走川很像。
云走川拿起法杖,辉光万丈,衬得龙骨都黯淡了,这一刻她与棺椁上手持法杖施云布雨的小人重合。
龙骨是死去的神的遗骸,法杖是其中的一部分,摄取了遗骸的力量。
云走川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取出来,痴痴望着小女孩的脸。
隔着逝去的无数时光,她们在对望。
淡蓝昙花轻轻摇曳,说:“走川,我的名字是云慧阳,我很聪慧,迟早有一天会走出大山的腹部看到真正的太阳——这个名字,是你的女儿观山为我起的。”
第120章 现实线:雪山守墓人(12)
第一百二十章
云慧阳的世界很小,她的太阳也很小。
祝鸣和云走川沿着楼梯一圈圈走到地上,吹着凉风,看到天空的时候,她只能透过头顶的裂缝,沐浴一丝天光,幻想太阳完整的模样。
她攀附在龙骨上,远远地向她们点头示意。
再见,再见——会再见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云走川与云观山外,云慧阳是对这个事实认知最清晰的存在。
她一次又一次见证母女的回归,她知道,她们是离不开雪山的。
“这是一个诅咒。”云慧阳是用一种带着怜悯的语气说的,“两个人离不开,一个人离开雪山,另一个的灵魂就会被困入活死人般的身体永远不得解脱,就算你回来,也只能开启新一次轮回,除非她复活,否则无法再离开。你们只有两个选择……选择一个人承受永恒的痛苦,或是两个人继续这绝望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