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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sp;这大概是贺启生平头一回承受这样多的目光。
他原本就只是个灰扑扑的小乞丐,后来进了青山城,禀赋有限,也并非出类拔萃的那一类人,连他师父庄荣也是看他大哥贺承的面子才愿意多看他两眼。他其实不在意别人眼里有没有他,可他害怕有朝一日,连他大哥的目光都不愿意落到他的身上。
他没有想到,平生第一次被成百上千道目光包围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遥遥投来的目光里,情绪各异,有探究,有好奇,也有鄙夷。
可这些,他统统不在意,他最在意的那道目光近在咫尺。
贺启怯然看向贺承:“哥——”
贺承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他咬着嘴唇点头,迟疑着多问一句:“哥,你还在怪我吗?”
“你自然有错,可今日在场的人,做错事的不止你一人。”贺承扣住贺启的肩膀,轻轻将他往外推,“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该认错便认错,该认罚便认罚。其他事,我们回去再说。”
得了贺承这句“回去”,贺启放心下来。他往前几步,站到人前,将往事悉数说出。
贺启与叶广的联络其实比所有人以为的还要早。那时叶飞白常常陪着叶芷蔚来青山城找陆晓怜,叶飞白是叶广年轻时流连烟花柳巷生下的孩子,后来虽被叶广认回,却不受重视。
叶飞白想得到的是父亲叶广的肯定,而贺启想得到的是兄长的关注。
两人在青山城相遇,竟生出惺惺相惜来。
在叶飞白牵线搭桥下,叶广很早便开始布局贺启这颗棋子,直到一年前陆岳修发出比武招亲的邀约,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叶广才开始准备下贺启这步棋。
“失心蛊确实是飞白带来的。”贺启指着陆晓怜手中的白色瓷罐,道,“飞白说,叶掌门让他来报信,说掌门师伯对我哥起了杀心,这失心蛊是南疆不外传的秘术,叶掌门托他带给我,以备不时之需。”
贺启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众人只知他是青山城弟子,他一声“掌门师伯”便抖落出陆岳修曾是对贺承起过杀心,四下立即掀起一阵讨论声——
“陆掌门竟是这种残害晚辈的人!”
“可你们不觉得这事很没有道理吗?”
“不错!贺承是青山城最出色的弟子,陆掌门为什么要杀他?”
……
与外人相比,青山城这侧安静得诡异。
没有人出声讨论,甚至没几个人敢转头看贺承一眼。
这事连庄荣都是头一回听说,担忧地看向贺承,却见他神色如常。庄荣诧异:“小承,你已经知道
此事?”
“是,刚刚小启已经同我说过了。”
贺承虽与庄荣更为亲厚,可一贯也是极为敬爱陆岳修,庄荣心知,他得知此事心里必定不好受,拧着眉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小承,掌门师兄他——”
“不要紧的。”贺承面色如常,可胸口乱了节奏的起伏,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极力保持平稳的语气:“不要紧的,毕竟师父没有真的杀死我。”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等掌门师兄恢复神志——”
贺承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声打断庄荣,告诉他不必追问,却不想话未出口,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呼:“你们看,陆掌门醒了!”
众人来不及细看,只觉一道人影晃过,陆岳修已经站到贺启面前。
他确已彻底清醒过来,身形挺拔,目光清明,迎风而立,身上却少了以往不怒自威的气场。陆晓怜快步过来挽住陆岳修的手臂,可他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贺启身上,沉声问:“你刚刚说,我对小承起了杀心?”
贺启好笑地看着他,语气嘲弄:“师伯还要装傻吗?”
陆岳修皱眉:“我怎么会对小承动杀心?你亲眼看见了?”
于是,贺启又将他如何蹲守在青山城的厨房,如何看见陆岳修亲自往贺承的饭菜里加药,如何换了贺承的饭菜去喂野兔,如何看着后山的野兔几日之内一命呜呼,这一串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说罢,他盯着陆岳修,问:“这算不算是我亲眼看见你要害我哥?”
听过贺启的话,陆岳修眉头越拧越紧。
他思索片刻,豁然开朗,目光锐利如箭,直直射向叶广,厉声道:“叶广!是你!你给我的药不对劲!”
直到此刻,叶广才从人群中走出,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岳修兄,好久不见。”
叶广不是个蠢人,或许是在见到贺启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金波逼出陆岳修体内的失心蛊那一刻,他已经料到了败局。他一向看重面子,虽败,却不能太过狼狈,即便此刻面对陆岳修的质问,他也是淡然含笑,镇定自若。
陆岳修咬牙:“你让我喂给小承的药,不是化功散!”
“是化功散又如何,不是化功散又如何?”叶广轻笑,“敬重爱戴的师父,为了拆散自己与他心爱的师妹,不惜给他下药,于贺承而言,都一样诛心!”他回过头,远远望了贺承一眼,高声问他:“贺承,我说得对不对?”
贺承没有应声,只沉默看着这场对峙。
陆岳修痛心:“小承是我的得意门生,我怎么会想害他的性命!分明是你!是你承诺,若晓怜与叶飞白成亲,你会以凤鸣山绝学‘丹凤朝阳’为聘,两派水乳交融,定会成为一段佳话!若不是为此,我怎么会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