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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空地上,冲着守山门的弟子道:“我找你们青山城里一个叫庄荣的。”

  青山城已被叶广一帮人搅得鸡犬不宁,守门弟子比平日还有谨慎,问她:“你是谁?找庄师叔做什么?”

  “我找庄荣赔我一条命。”

  此言一出,是敌非友。

  守门弟子抽出佩剑:“姑娘请回,青山城与人为善,我们不想动手。”

  那女子好笑地看着他们:“我劝你们快去叫庄荣出来,凭你们几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说罢,她细长的手如盘柱般蜿蜒蛇形向上,环佩叮当的脆响中,她猝然抬头,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未到惊蛰,山里的蛇虫本该沉睡着,可这女子一声清啸,却惊醒了百虫。

  那一日,青山城守山门的弟子只听得四下响起怪异的窸窣声,随着女子翩然起舞,那令人牙酸的声音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近,定睛再看,只见那女子周身围着密密麻麻的蛇虫,而她昂首站立期间,犹如率领着一支军队。

  她冷冷盯着青山城弟子,道:“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庄荣不出来,我便进去。”

  要进山通报的弟子转过身去,又听见那女子在他身后补了一句:“你同庄荣说,我叫桑秀,他把我的孩子养死了,我来找他算账。”

  其实并不必有谁去通报,桑秀那一声清啸不仅惊动蛇虫,也惊动了青山城中的人。不仅是庄荣,连在青山城“做客”的叶广等人也陆陆续续赶到山门处。

  桑秀抬着下巴打量庄荣,秀眉微蹙:“你便是庄荣?你怎么这样老?”

  没人想到她当头会是这样一句,于是也没人想到要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司渊同我说过,你是他可以托孤的至交好友,我还以为你的年纪是与我们一般大小的。”

  已有弟子向庄荣禀明桑秀的名字与来意,听来人提起司渊,庄荣并不觉得意外,哈哈一笑:“我是比司渊小友要大几岁,平素又不修边幅惯了,看着自然更苍老些。”

  桑秀点头:“我不是来与你讨论年纪的。我是来向你讨个说法的,你既然带走了我儿,为什么不好好护着他?令他年纪轻轻便被人害死?”

  桑秀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庄荣却知道桑秀说的孩子是谁,只是他没捋明白:一则,贺承虽然伤重,可到底是还活着,桑秀这是讨的哪门子说法?二则,当年司渊来信托孤,曾提到桑秀试图杀子,当年她自己都动手要过这孩子的命,如今反过来谴责他没有好好待贺承,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些疑问,庄荣有,亲眼见过襁褓中的婴儿命悬一线的沈懿行也有。

  沈懿行陪着金波来找钟晓他们,临近山门便听得喧哗,先行一步,到达时正听见桑秀的咄咄逼人,忍不住问她:“桑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桑秀循声看过来,打量沈懿行一番,神色困惑。

  当初桑秀追着司渊来到中原时,沈懿行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如今不仅骨骼肌肉都长开了,身份气度也与之前大不相同,怨不得桑秀不认得。他对桑秀道:“我是司左使身旁的小石头,你还记得吗?”

  “是你——”桑秀恍然,望着已从瘦小孩童长成翩翩公子的沈懿行,她微微失神,红着眼睛喃喃道,“小石头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可惜,可惜我没能见到我儿长大成人的模样。”

  不知桑秀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说贺承已经亡故,虽然她悲恸的模样令人不忍,可想起二十多年前她对贺承痛下杀手的事,沈懿行对贺承的现状闭口不提,只问她:“当年你不是恨不得杀了那个孩子吗?怎么如今又想见他了?”

  “我后悔了。”桑秀低声道,“那时我恨的明明是他的父亲,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那么小一点,两只手掌都放不满,他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何况后来,我也不恨他的父亲了。”

  桑秀与司渊之间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沈懿行不便当众追问其中细节,只问她:“你后来既然想通了,为什么不找回那孩子?他的父亲死时,他不过是蹒跚学步的年岁,你以为他是怎么长大的?怎么胆敢来向养大他的人讨说法?”

  “我——”桑秀被沈懿行噎得说不出话来,艳丽的容颜沾染上泪水的湿气,“你以为我不想来找他吗?可南疆怎么会让圣女出逃两次?我是半年前才趁乱逃出来的,也是在中原遇见南疆王的亲信,才知道南疆王也一直在找他,想杀了他。”

  “南疆王为什么要——”

  贺承的声音自庄荣身后传来,他伤病缠身,姗姗来迟,却恰好将桑秀的话听得完整。他的问题微微顿了一顿,蜷着手指抵在唇边闷闷咳嗽几声,重新问道:“南疆王为什么要杀他?”

  桑秀拧着眉头看着这个在庄荣身边站定的、满脸病容的青年,心头无由地一颤。她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为了我。”

  心知道这样简短的三个字无法说服众人,桑秀叹了口气,从头细细说起:“在南疆,只有南疆王有资格与圣女繁育子嗣,若圣女与旁人生下孩子,圣女与孩子都得丢进火里烧死。南疆王爱慕我多年,我当年出走中原,在南疆已有诸多传言,他怕这个孩子被人找到,做实了我与外人私通的传言,我定难逃火刑,即便是南疆王也保不住我。”

  金波落后沈懿行一段路,众人说话间,她恰好也赶到了。远远看见桑秀的身影,她顾不得身后跟着的枕风楼诸人,发足狂奔过来,猛地抱住桑秀,惊喜道:“师父,您也

  逃出来了!”

  桑秀惊诧:“波儿,你怎么在这里?”

  金波一抬下巴指指身后:“为了让坏人原形毕露。”

  顺着金波所指的方向,是一驾马车。

  那马车与枕风楼惯用的华丽马车很不一样,车身的木板单薄如纸,仿佛稍稍用力便会被戳穿。那马车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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