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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像只敏捷的黑猫,悄无声息间逐一解决金兵后,终于探进了太守府邸——
江铃儿人还未见到,已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传来,好似苍凉的月光铺陈满堂。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①。”
江铃儿脚步一顿,探进屋内。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②。”
这道属于男子的嗓音逐渐凄凉,字字句句,好像杜鹃泣泪,字字敲打在心上,动人心脾,江铃儿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寻声走了过去。
那道声音陡得高亢了起来,带着难言的如砂砾翻过般的悲壮哽咽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③”
这是岳帅的诗,江铃儿知道的。
她听老镖头背过无数次,她自然也是会的。
即便是三岁小儿也会的,恐怕没有一个有血性的宋人不会。
江铃儿下意识和着那道凄凉的男声,一齐低声诵道: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④”
话落的同时,江铃儿终于走到屋内,也看清了那人。
只见那人站在椅子上,将长长的白绫悬挂在梁上,绕在颈下,系了个结。
窗外冷月无边,映着金陵太守一张沧桑的、儒雅又沉痛的、涕泗横流的面庞。
“是我宋某无能……是我宋师良尸位素餐,愧对皇粮,愧对金陵百姓……叫那金人带兵闯进了城……”
“是我宋师良无用,是我宋师良该死!”
金陵太守话落便将脚下的椅子踢开,头悬梁的瞬间骤然失重般的下坠,竟然是长绫被人割断。
宋师良落在地上,茫然无措看向来人:“你……你是谁?”
“宋伯伯,是我。”
来人扯下面巾,一双杏眸盯着他:
“江铃儿。”
第106章 106“你是裴道长相好?那我才不帮……
“江铃儿?!你、你不是和老镖头早已……”
金陵太守宋师良看着突然出现的江铃儿虽然面有惊愕,但并不惧怕。
宋师良和老镖头是故交,甚至江铃儿满月时还抱过她。金陵城多年来正是在宋师良和老镖头的内外治理下富庶繁华。当初老镖头和其独女自戕的消息传来,宋师良还是迟了一步,等他赶到时,老镖头的尸身不翼而飞,而江铃儿的尸身被纪云舒占着,看着文弱的书生竟奈何不了他分毫,他只能旁观,眼睁睁看着江铃儿的尸身竟也同老镖头一般诡异的失踪了。
却无可奈何。
有愧于老友让宋师良整整三日寝食难安,竟也病倒了,现下看到江铃儿第一反应不是惧怕,而是本寂灭的双眸陡得亮起一簇微光,几乎失态地握住江铃儿的双肩:
“好孩子,你父亲呢?既然你无事那老镖头他……”
“我父亲他……殁了。”
“……殁了?殁了……”宋师良喃喃着,缓缓松了手,又问道,“那你是如何……”
“宋伯伯,其间种种三言两语难以说尽,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可府邸早已被金兵包围了……”
宋师良说完才发现屋里静得可怕,话音刚落,屋里一直隐在暗处欲偷跑出去的金兵忽地倒了下来。
江铃儿放倒了金兵,最后又托着金兵的头颅将其放倒在地,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量,就这样无声无息解决了屋里外所有金兵,脚踏迷踪步来到金陵太守宋师良面前,呼吸竟还很均匀:
“可以走了,宋伯伯。”
“……好。”
宋师良恍惚地应着,却站在原地没动,脚下是一地白绫。
而他的手还攥着白绫一角没放。
宋师良多看了江铃儿一眼,印象里骄纵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冷月的光透过窗棱映照在她眉宇上,眉目间依旧英气、灵动,却褪去了曾经的骄矜,化作了坚毅、韧性、果敢。依稀有几分……
老镖头的神采。
宋师良望着她喃喃地开了口:“是我宋某无能,愧对金陵父老百姓……金人早有预谋,内外官僚不是逃窜就是叛变金人,派去知会朝廷的卒役也不知去向,许是被金贼杀了。内外交困,消息传不出去……倘若你父亲还在世的话,断不会被金人逼迫至此……”
“伯伯可愿信我?”
江铃儿打断了宋师良的话。
在宋师良打量江铃儿的同时,江铃儿也在打量他。
宋伯伯比记忆中那儒雅又威严的模样……老了许多。
“人人皆道我和父亲背信弃义,狼狈为奸,死得其所。”江铃儿反问他,“宋伯伯也相信我父亲会是投靠金人的奸人吗?”
宋师良想也不想:“我自是不信!”
宋师良和老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