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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出了城,凉亭内,十六皇子等候多时。

  十五皇子留妻儿在车中,他独身前去,凉亭四面置了纱幔,隐约瞧得人影,却看不真切。

  十五皇子在石桌边坐下,面上的欢喜退去,显露出离别愁绪,一双黑色的眼睛像水洗过一般湿润。

  十六皇子拍拍他的手,“京里有我,信我。”

  十五皇子看他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似笑着,眉眼间又掺杂一丝苦涩:“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若叫承元帝瞧瞧此时的十五皇子,估计也会诧异无比。

  兄弟俩并未闲话太多,该说的早就说了,两人喝了一杯茶,相拥别去。

  十五皇子前后只在凉亭内待了一盏茶,红着眼匆匆走了。

  暗处的探子隐去,向承元帝汇报。

  承元帝挥退探子,冷哼一声:“十五同他十六弟就依依不舍,到朕跟前却是巴不得飞了。”

  洪德忠赔着小心,笑劝道:“圣上息怒,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是同龄人,总有些黏糊话。”

  “老大个人有什么黏糊话,十五的孩子都能跑会跳了,十六的婚事还没个影儿。”承元帝情绪激动,又咳嗽起来。

  洪德忠为他顺着背,试探道:“听闻顺娘娘也很上心十六殿下婚事,这…却不知为何又没影儿了?”

  傍晚时分,承元帝摆驾春和宫。

  顺贵妃惊喜交加,只是如今承元帝身子不大好了,心力不比从前,两人相处没有了旖旎氛围。

  饭后,承元帝呷了一口茶,问起十六皇子的婚事,“你之前也在张罗,怎么就无声无息了?”

  顺贵妃秀美轻蹙,很惹人怜,明亮的烛火为她漂亮的眼睛点上光亮,如泣如诉:“圣上也知道十六从小到大,颇经磨难,臣妾一直以为御医将十六治愈了。谁知道……”她说到伤心处,两眼滚下热泪,“十六竟落了病根,大夫说难有子嗣。”

  “荒谬!”承元帝呵斥,“哪个庸医断的?!”

  顺贵妃泣道:“十六说他寻了好些大夫,都如此说。”

  “现下他不成婚,旁人还以为他醉心诗画,不愿涉红尘。若是成婚后,许久无子女,最后的遮羞也无了。”

  承元帝紧紧握着茶盏,他还道十六留恋以前那个宫人,没想到竟有这个缘故。

  顺贵妃也是憋了许久,此刻开了口子,泪如雨下,“前些日子十六下朝,出了宫门就被人蹭了马车,累的他受伤。”

  “他正是壮年,却比一个稚童还脆弱……”

  顺贵妃垂首呜咽,头上的蝴蝶金步摇也跟着微微晃动,在灯火下闪烁碎光,亦如她的泪光。

  承元帝不耐的揉了揉眉心,只觉内间的熏香令人心烦意乱,随后回了紫宸宫。

  洪德忠垂首降低存在感,承元帝这夜碾转反侧。

  宫里往外递了消息,十六皇子给孟跃瞧过,将纸条焚毁。

  孟跃:“接下来圣上会如何做?”

  “总归不会盯着我了。”十六皇子平静道。

  十五皇子的封地很耐人寻味,壶州地处瑞朝中部偏东南位置,封地富庶,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壶州北邻京中,东邻胶东,若是七皇子有甚动静,十五皇子可立即阻止。

  承元帝将这个要地划给十五皇子,若说没防着七皇子,孟跃是不信的。

  两人倚坐榻上,各有思量,屋内气氛却不见尴尬。

  孟跃盯着屋中半人高的铜熏炉,思绪发散。

  承元帝将有能力的皇子分封去天南海北,物乏地贫,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不能叫枯土变繁华,皇子之间天远地远,难以联络,最大可能削减威胁性。

  此消彼长,他日皇孙即位,只要稳住朝中,假以时日就能掌控瑞朝。

  现在承元帝将儿子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估摸要对臣子下手了。

  上一任帝王降罪,下一任帝王施恩,保管将人治的服服帖帖,届时哪还管皇孙上头有个谋反失败的爹,只道是新帝仁慈,皇恩浩荡,臣必以死相报。

  “跃跃在想什么?”身边忽然传来轻声,孟跃从思绪中回神,把心中猜测道出。

  十六皇子眸光晃动,神情有些微妙。

  孟跃一时没能查出十六皇子表情背后的含义,只见十六皇子挪开榻中间的小桌,坐到孟跃身边,靠在孟跃肩头,把玩孟跃的手:“就算早知你智多近妖,但是每每听你言语,还是会叫我心中震撼。”

  孟跃反手抓住十六皇子的手,故意捏了捏,揶揄道:“旁人也就算了,我不信你没有想到这些。”

  十六皇子抿了抿唇,微微仰首盯着孟跃的脸,“想到了,但是并没有跃跃想的清晰。”

  孟跃垂首,用脸颊蹭蹭他的额头,心道这些不过是每一任帝王准备交接权力时的基操罢了。拼却帝王声名有损,也要保下一任新帝政权稳当。

  若是太子妃没有自尽,承元帝属意顾昌后,也不会叫她活。

  活者是污点,死者才能美化。

  十六皇子与孟跃温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取了笔墨,又将小桌搬回榻上,落笔写下一个个人名,官职。

  孟跃心有所感,神情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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