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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胳膊的手背冒出青筋来,艰涩说道,“江芸……你和江芸一起长大,情分确实非比寻常,但夫妻还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你难道真的要拿整个顾家贴进去吗?”

  顾仕隆死死瞪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江芸的事,我们帮不了,这趟水太混了。”蒋平把人抱住,就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小孩的脊背,低声说道,“幺儿,你要走你的路。”

  顾仕隆自小都在听这句话,那个时候是江芸一次次说的。

  江芸说的时候,他听不懂,但那个时候他知道那是对的,因为江芸做的,总是对的。

  现在,他终于听懂这句话了,也明白江芸说的总是对的,却恨不得自己回到小时候。

  ——江芸,那个和他一起从扬州走到京城的江芸,他才不管是男是女,他只要他的江芸,到底能做什么,才能让她好好活着。

  顾仕隆紧紧捏着蒋平的衣服,强忍着哽咽。

  ——到底要怎么办啊?

  顾霭提着东西走在路上,一看到路口那些分发小报的人,打眼一看,立马气死了:“胡说八道什么,浙江的时候和老……江芸有什么关系啊。”

  “要不是她胡乱指挥,江浙能地震吗?江浙可是财赋重地,现在被他一闹,今年的税赋收不上来,百姓吃什么,南直隶可是陪都,今年竟然也发生地震,她江芸就是扬州人,难道不是不祥之兆嘛,分明是老天降下神谕,此人不死,天道难安。”

  “还有兰州,她一被抓,蒙古人好端端怎么就打进来了,还说没有勾结在一起。”

  “无稽之谈,简直是危言耸听。”顾霭气得手都在发抖,“天灾自古有,何来是……”

  “我可听说了江芸这人小时候说自己喜欢王充,不信鬼神,哪能是什么好人。”

  “可不是,那谁的文章,听说都是惊世骇俗的文,那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斯文。”

  “什么读书人,不过是一个弄权的女人,真是可笑。”

  “就是,那些传言的功绩,说不定都是假的。”

  “说不定呢,都是吹得,你没看现在当地多少人骂她啊。”

  顾霭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声讨,只觉得愤怒,憎恶,悲哀。

  ——他的老师才不是这样的人!

  他有心呐喊,有心去告诉这些人,却在看到那些发红癫狂的脸颊猛地停了下来。

  “来了来了,快看……”有人突然说道,“有大车。”

  顾霭浑浑噩噩间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辆马车自永定门方向走了过来,那是一辆四面挂满血书的车架子,中间一人站在正中,手中挥舞着一块白布,声震如雷,大喊道——

  “江芸为一己私利迫害浙江百姓,理应该杀。”

  “只要江芸一死,浙江之难定能瓦解。”

  “杀江芸,平人心。”

  顾霭脸色大变。

  随着马车逐渐靠近,他身边逐渐围满了人,不少人被蛊惑着,也跟着大喊着。

  “你,你们胡说什么。”顾霭汗毛直立,他突然觉得那群人变成了面无可憎的山羊,用一双双近乎阴森的瞳仁注视着自己。

  ——那些千里之外的山羊终于过来了。

  ——他们要把他的老师生吞活剥了。

  顾霭浑身都在发抖,死死盯着马车上的人,突然把手里的肉狠狠砸向说话的人。

  “闭嘴。”他咬牙切齿喊道。

  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好似疯魔一眼冲了上来拳脚相向。

  “你们这群该死的山羊,滚出京城,滚啊。”顾霭大喊着,“疯了,你们疯了,你们才是……”

  “顾霭,顾霭。”张道长猛地扑了过来,大喊着,“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客栈上

  李荣看着来人,突然笑了笑:“你若是真的爱你的徒弟,就不该让她来京城,她这样的人,注定不得好死。”

  黎淳看着街面上混乱的人,顾霭的声音被淹没,只剩下人群中喧闹的喊声。

  “江芸只是一个外臣,和你们司礼监有何关系?”

  李荣为难叹气;“陛下这么信任江芸,我们这些做太监的也不好办啊。”

  黎淳缓缓闭上眼。

  他只是想要陛下明白文官的问题,却不曾想最后问题出在内廷司礼监,千里之外的浙江身上。

  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芸草啊,这可怎么办啊?

  “这就是江芸同类。”马车上的人突然看向挨打的两人,冷冷说道,“真是该死……啊……”

  一根利箭直接贯穿他的喉咙,鲜血澎涌而出。

  那人嘴巴发出咯咯的响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人群先是沉默,随后是无尽的尖叫和惶恐。

  “新帝登基,兰州特送水稻贡品,冲撞者……”一个声音就在此刻清亮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只看到有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坐在马上,手中的弓弦还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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