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病弱的傀儡皇帝02

了手,搂着他,让他放心地睡觉。

  大臣们絮絮叨叨地说着国家大事,都成了他入睡的背景音。

  偶尔有大臣义愤填膺说起哪里发生的恶事,吵醒了他,他睁开眼来,看下去,大臣的义愤填膺就变得平稳沉静,一下子失去了愤怒的力量,只有公事公办的漠然了。

  这样的大昭天下,怎么会不亡呢。

  他和父皇,大抵是活该的。

  “可十五岁后,父皇眼里只有你了。”雾真看着叶枕冰的眼眸,“他不再抱着我,不哄我睡觉,他把我赶出帝王的寝殿,说我长大了,该一个人睡了。”

  “我是他的孩子,永远都是,怎么能说我长大了。”雾真鼻尖酸涩,他笑着,“空妄哥哥,你杀了他,应当的。”

  叶枕冰望着他,神情冷漠。

  有些事,雾真永远不必知晓。

  雾真接过他手里的粥,不必他灌,自个儿慢慢喝尽了。

  粥的味道很熟悉,雾真吃出来,这是叶枕冰自己熬煮的。

  小时候,他缠着空妄,要尝尝他做的粥。

  空妄便做给他。

  缠着空妄玩扮家家的游戏,他做新郎,空妄做新娘子,空妄陪着他玩。

  生病了,要听空妄讲的故事,空妄也讲给他听。

  只是每次,还没讲完,父皇回来了。

  父皇把空妄赶走,给雾真讲其他的故事。

  空妄的故事,在雾真这里,永远只有开头而没有结局。

  雾真喝完了粥,叶枕冰该离去了。

  可他仍然坐在榻上。

  他在等什么,等雾真缠着他吗。

  雾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躺下来,背对着叶枕冰,乌发淌落,好长好长了。

  “大将军大权在握,扶持你当上摄政王爷。你违背了大将军的命令,他会不高兴,你继续留在这里,他的不高兴会叫所有人不高兴。王爷何不归去。”

  他下了逐客令。

  “你当死的。”叶枕冰说这话时没有荒唐的笑意,他的笑意仿佛已经消失在年岁里。

  如今偶尔的笑,只是断树的年轮,瞧上去总免不了凄怆。

  可雾真忽而笑了,笑意明朗。

  叶枕冰不知不觉也跟着笑。

  他说:“陛下。”

  他问陛下喜欢怎样的死法。

  “摄政王选的,朕通通不要。”下一刻,雾真却说,“哥哥给我选的,我都要。”

  “从前你做新娘,我做新郎,如今你做屠刀,我做你刀下人头,只可惜持刀的那一个,不会替我收尸,也擦不干净你身上沾的血。”雾真道,“哥哥,我们是一对苦命鸳鸯。”

  “你愿意,我乐意。”雾真道,“这天底下没有比这更情愿的乐事。”

  “王爷,哄我睡觉,讲一个故事,父皇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叶枕冰没有给雾真讲故事,他说笑话给他听。

  冬日的寒冰成了春天的一场大雾,里面的人都成了瞎子。

  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雾真躲进被子里。

  叶枕冰住了口,他慢慢俯身下去,隔着被子静静挨着雾真。

  空气不会这么重,叶枕冰倒下了,倒在他身上。

  隔着重重的被子,隔着许多条人命,血色浓成了夜晚,安睡的人只剩下盲者。

  雾真呼吸着,叶枕冰呼吸着。

  却是两个世界了。

  有时候,他们是傀儡皇帝和摄政王,各就各位,披着皮囊。

  有时候,他们都成了木头,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唱戏。

  没有红脸白脸,没有丑角旦角,只是两块早就被砍伐的木头,堆积在灶房里,隔着灰烬观火。

  “你做我的新娘子,”小小的雾真对少年空妄讲,“你没有头发,披了红盖头就看不见。大家不会知道你是和尚,婚礼就热热闹闹。”

  “你不做新娘子,若做骑在马上的新郎,走街串巷,所有人都会知道的,有个和尚破了戒,招摇过市。你成老鼠了,人人喊打。”

  “所以哥哥,只能是你扮新娘。”雾真用道理说服空妄,“真真假假,明明灭灭,哥哥若不着相,便会做我新娘。”

  好几个蛐蛐罐里的蛐蛐在叫,仿佛是宾客一片叫好声,鞭炮鸣锣鼓响,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空妄道:“殿下放了这些蛐蛐,贫僧就扮殿下的新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蛐蛐空妄也要救,真是泥菩萨的心肠。

  雾真打开罐子,放蛐蛐走。

  反正他还会有,走了一只两只三只,小太监会给他捉来百只千只。

  皇宫的蛐蛐都是他的,宫外的蛐蛐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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