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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 田阮不知该为杜淡仁点一根蜡烛,还是刷新对沙美鹃的认知。

  沙美鹃向来胆小内向, 到哪儿都谨小慎微,只是骨子里有一股傲气, 不许她轻易低头。她可能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那……你爸呢?”田阮还是没能叫出“我爸”。

  杜恨别皮笑肉不笑:“在等手术。”

  田阮:“带我去看看。”

  住院大楼五楼就是专门手术的科室,里面不时有即将手术与做完手术的病床飞驰而过的轱辘声,病患的家人有的等候时间太长,买了水与食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吃。

  一片愁云惨淡。

  只有不时传出的广播,与电子大屏上滚动的病患信息,是唯一的活气。

  杜淡仁躺在病床上,两眼发直。

  杜夫人眼眶微红守在一旁,轻声数落:“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摔一跤都骨折,还跟人打架。”

  杜淡仁:“我没打架,是她打我。”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小阮的养母,你这么冒然跑过去,她当然接受不了。你生意上那么精,怎么一到人情世故,就是不会。”

  “对不起。”

  杜夫人身上披着薄薄的羊绒披肩,但大厅里没开暖气还是冷,她裹紧了披肩。

  杜淡仁看向她,“夫人,你的脸好冷。”

  杜夫人:“我身上也冷,心里也冷。”

  杜淡仁掀起身上的被子,“你把这个披上。”

  “别乱动。”杜夫人给他掖了掖被角,看见他的腿吊得老高,就忍不住想笑,“真是的。”

  “?”

  “……妈妈。”田阮唤了一声。

  杜夫人收拾好情绪看过去,眉眼温柔,“小阮,你不要上学吗?怎么跑来了。”

  田阮看了眼杜淡仁,问:“怎么样了?”

  “小手术,主治医师说十几分就好了,就是取一下腿里的血块。”

  “不危险就好。”田阮稍稍放心,对杜淡仁说,“对不起,我妈情绪有些激动。”

  杜淡仁:“不是有些激动,是很激动。”

  田阮:“……你干嘛跑去?”

  杜淡仁:“你养母在这里,我当然要去看看,我还拎过去两箱补品,她也给扔了。为什么?”

  好问题,其中缘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但和便宜爹解释起来麻烦多了。

  田阮给他打比喻:“如果我妈妈和你结婚多年,其实我大哥和我都是别人的孩子,你作何感想?”

  杜淡仁:“……”

  杜夫人有些尴尬,刚要打圆场,就听自己丈夫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们是不是我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夫人是我夫人。”

  一片沉默。

  杜夫人宛如被火苗燎过,跳开一步,脸色不自然:“这么大的人了,胡说八道什么。”

  杜淡仁虎着脸,威严十足:“男人,就该一诺千金。”

  “……”

  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滑稽地吊着两条腿,可能挺让人感动。

  一开始的问题已经不重要。

  杜夫人一只手掩住唇,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都什么跟什么……”

  田阮也算有点了解这便宜爹了,跟他一样真男人,重诺。

  所以他决定:“只要你安全从手术室出来,我就叫你爸。”

  杜淡仁:“我本来就是你爸。”

  “叫不叫你爸是我的自由。”

  恰时广播传出——“杜淡远,杜淡远,请到3号准备室。”

  田阮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意识到是叫便宜爹。

  两名护士来推杜淡仁,并婉拒家属跟随,杜淡仁一脸正直地被推走了。

  杜夫人眼看准备室的门关上,和田阮解释:“叫错曾用名了。你爸原本叫杜淡远,后来非要改名。”

  说起来还有这么一桩小趣事,杜淡仁原名杜淡远,取自“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寓意美好。但后来行商,屡屡不顺,杜淡仁觉得是自己名字和钱犯了冲。

  于是他在三十岁那年,日夜盘算改名。

  又不想丢了父母的期许,于是他决定保留一个“淡”字,后面的“远”改成“仁”。

  《论语》孔子曰: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

  无论做什么,有了仁德才能长久。

  于是杜淡仁对妻子说:“我要改名,叫淡仁。”

  杜夫人一开始没当回事:“你怎么不叫蛋黄?”

  杜淡仁:“……夫人觉得蛋黄好?”

  杜夫人:“随你,只要不是叫蛋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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