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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双方碰在一起,闹出点矛盾也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怀着几分期待开口,“呈上来。”
枢密使刘光琦亲自走到门口,从内侍手中接过装着奏章的匣子,这才发现不止一封。他看了一眼,上面那封写着魏博和幽州联名,底下一封则是成德的,难怪下面的人只说是“河北急报”。
三镇齐动,即便看不到奏折的内容,刘光琦也能强烈地预感到,出大事了!
他将两封奏折放在李纯面前,又提醒了一句,这才退后侍立。
李纯打开第一封,面上的放松与期待很快就消失无踪,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完之后,他也没有说话,将之递给刘光琦,示意他拿给下面的重臣传阅,自己又拿起了第二封。
第一封奏折,是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和幽州节度使刘济联名,弹劾安西四镇节度使郭雁来御下不严,纵容手下士兵在河北横行无忌、鱼肉官吏,且视国家政策如无物,倚仗强力介入地方事务,然后详细列举了天兵提出的各种要求,最后是一番哭诉,要求皇帝为他们做主。
第二封才是以成德节度留后王知感的名义写的,内容却很含糊,只说他的父亲王承宗去世,请求朝廷册封。
这显然又是田季安的老手段了。
他深知成德的奏疏里,肯定不会写明具体的情况,于是干脆借着地利之便,将这封奏折拦了下来,把自己的那一份放在了前面。
如此,皇帝先看到他们哭诉的奏折,知道天兵到底在河北做了什么,再看到成德的奏折,才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成德只是一个开始,天兵早晚都会对幽州和魏博动手。皇帝要是不管,到时候他们就只能带着大军到长安城来讨公道了——那一番哭诉,其实也隐含着威胁。
李纯又惊又怒,手指用力,将奏折的边缘都捏得变形。
欺人……太甚!
天兵威胁他,现在藩镇也威胁他!
他们将他这个大唐皇帝当成了什么?
李纯身体颤抖着,已经有段时间没感受到的麻痹感,因为情绪的大幅波动,又重新出现了。
这一次,李纯的感受尤其强烈,不仅是半边身体都麻了,他觉得自己左边的脸颊,似乎也变得僵硬。而且这一次不是觥筹交错的宴会,也不是夜深人静的御榻,而是正在跟重臣议政!
因为是在紫宸殿私下燕见,不那么讲君臣之礼,所以皇帝跟朝臣们的位置,距离是很近的,他们只要一抬头,就能发现他的异样。
当然现在所有人都在传阅第一封奏折,并被其中的内容所震动,没有人注意到他。
应该没有……
但真的没有吗?
李纯无法确定。
如今他们面对的是风雨飘摇、瞬息万变的局势,一个有疾的、随时都可能不能视事的皇帝,是否也随时都可能被抛弃?
这个念头一出现,李纯的眼皮都开始抖了起来。
对了,除了前面的朝臣,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宦官……他们看到了吗?心里又会怎么想?
一瞬间,李纯仿佛又看到了他的父亲,那个中风在床,却还是强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爬上台阶,坐上御座,以此表明自己还能掌控一切的父亲。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这姿态太难看了,太狼狈了。
他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坚持。
明明……明明只要将皇位传给我就可以了呀,我会做得更好的。
父亲不给,他就自己动手去取。
但现在,李纯忽然开始怀疑了,真的是我自己动手夺来的皇位吗?
以皇帝病重为由,上书请求册立太子的,是宦官和重臣,要求皇帝下制让皇太子监国的,是宦官和重臣,逼迫皇帝下诏禅位,移居兴庆宫的,是宦官和重臣,最后在宣政殿拥立他即位登基的,还是宦官和重臣……
到底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还是宦官和朝臣默契地完成了一次废立?
如果现在他出了事,他们还能再复制一次吗?
毫无疑问,他们能!
李纯转动着眼珠,只觉得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竟是没有一丝生机。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露出任何破绽。眼前没有镜子,但李纯想,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应该也跟父亲一样吧?
他的眼眶因此而微微湿润了。
借助这种情绪上的变化,李纯慢慢平复着情绪。
他深深呼吸,尝试着活动身体,确定麻痹正在逐渐散去,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莫测。
无人知晓帝王那一瞬间的温情。
李纯抬起那只刚刚恢复的手臂,用仍然残存着麻痹刺痛的手指拈起奏折,递给侍立在一侧的刘光琦,示意他送下去。而后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将大殿内的每一个人都认真地看了一遍。
每个人都没有破绽,所以每个人都有嫌疑。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刘光琦已经将第一封奏折收了回来,李纯便打开它,慢慢翻看着,整理自己的思路。
其实偶尔——虽然次数非常少,但的确偶尔有些时候,李纯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其实雁来是大唐的忠臣,即便手握天兵这样的杀器,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