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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在御台前,仰望着台阶之上的林鹿。
点点微尘于半空中缓慢飘飞,时间仿佛被拉长。
“还真是勾人而不自知。”
沈今墨定定瞧着他,有些苦涩地道:“你眼里只有那废物沈行舟,何时又曾注意过我呢?”
闻言,林鹿终是缓缓敛去,那抹为放松沈今墨警惕而强装出来的笑容。
他平生最厌旁人将见色起意强说爱慕,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还称得上一句“食色性也”。
亵渎“爱”之一字,平白污了林鹿清听。
按原本计划,应尽可能拖住沈今墨,可现下这五皇子已是触了逆鳞,林鹿便不打算在情.爱事上兜圈子。
“殿下示好的方式就是派人刺杀?”林鹿一甩袍袖,语气淡漠到极致:“那奴才当真是消受不起。”
他背后是雕龙贴金的巨大屏风,灿金色蔓延数丈,在灯烛映照下跃出一层厚重光泽,端的是无比森严庄重。
可林鹿的那双眼睛,凤眸舒展、深邃动人,其下妖冶地缀着一颗泪痣——就算满目金饰作衬也能不输分毫,暗色琉璃似的瞳仁折出惊心动魄的光华来。
只是对被冷冷注视着的人来说,这双眼睛带来的压迫感并不好受。
对视的那一刻,沈今墨只觉心口瞬间生出尖锐刺痛,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下一息,却也被这股心绪所提醒。
“呵,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沈今墨一字一顿踏阶而上,直至停在林鹿面前,“是我故意留下证据,命手下伪装成宣王府的人,若非如此,你怎能手段利落地除去沈煜杭?”
“这么说,奴才还须多谢五殿下特赐良机了?”林鹿面无表情地讽道。
沈今墨被他宛若在看甚么死物的眼神惹得大为不快,却忍住脾气,难得耐心地解释道:“造反谋逆是死罪,今夜本殿大可以派人将你们一网打尽,却没那么做,亲自出面与你商谈,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意吗?”
“殿下真是说笑了。”
林鹿避开他目光,转身朝殿中走去:“连一同长大的手足兄弟,殿下都能毫无恻隐地亲手杀之,奴才与殿下非亲非故,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宫中太监,也就更不敢轻信殿下口中所谓‘心意’呢。”
沈今墨面上一凛,视线追随林鹿移到大殿空地之上,急急追问:“你说什么?”
林鹿回身站定,紧紧逼视着站在龙椅旁边的男人,沉静地道:“我说,你残害手足、禽兽不如。”
“我何时……?!”沈今墨张口欲驳,却想起什么似的截住话意,危险地眯起眼睛,突兀沉默下来。
沈今墨面上氤氲着骇人的阴鸷,眼神寒毒得比那阴沟里蛰伏的毒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两人遥望对视,于无声中彼此试探,耳边只闻殿外依旧噪杂未歇的兵戈马蹄之声。
终是沈今墨率先泄下气来,有些拙劣地佯作镇定,道:“这事堪称天衣无缝,除本殿自己外无人知晓,林秉笔,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鹿淡淡出声,“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决断有误,让那倒霉的郡主替你背了黑锅。”
“不过,她也算不得全然无辜。”林鹿垂下眼睫,不愿过多回忆往事。
两人所言确为四皇子沈煜轩当年山崖坠马以致身死一案,那时的林鹿满心仇怨,长乐郡主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两相之下,掩盖了案件本身蹊跷且经不起推敲的细微之处。
比如,五皇子沈今墨并非全无作案嫌疑;
再比如,沈煜轩滚落的坡道,当真不足以置人死地。
其他皇子的死对沈今墨夺嫡仕途上的好处不多赘述,而另一点则更为重要。
这还是林鹿在沈今墨娶亲后恍然悟得:五皇子而今的新婚妻子,正是那日两男两女同行中的另外一人,吏部尚书次女,孟嫣。
直觉告诉林鹿,这不仅仅是巧合,只会潜藏更大的阴谋。
旧案于暗中重启,多方查探之后,林鹿得出结论——当年之事,是一场因情所起、一箭双雕的诡计筹谋。
在拿到陈凝珠请帖的那一刻,想出利用飞黄草能使马匹躁狂的特性、借助地形特点行杀人之便,再买通荣阳侯府家奴,栽赃嫁祸给长乐郡主的幕后真凶……
有能力、有时间、有动机完成这一切的,正是五皇子沈今墨。
孟嫣与他青梅竹马,四皇兄沈煜轩明知二人朦胧情意,欺他年纪小羞于表露,几次三番生事,言说看不上陈家女,意图求娶孟嫣,沈今墨由此生恨,又同样不喜长乐郡主陈凝珠,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小帽山山坡极缓,就算事先挪来石块,殿下也不敢赌沈煜轩正正好撞到要害、一下毙命的微末可能。”林鹿一句切入要害,听得沈今墨心惊肉跳。
“哦?听秉笔语气,仿佛已然知晓我是如何解决的了?”沈今墨不愧为“笑到最后”之人,比起他头上那对双生子皇兄,旁的不论,性子起码沉稳许多,不再一触即怒,反而饶有兴致地寻问起林鹿来。
他施施然落座龙椅之上,似笑非笑地抚摸鎏金扶手上的龙头,也不去看林鹿,静待他回答。
皇子形制袍服与真龙天子专座形成极不得当的反差。
此人野心,可见一斑。
“你下到坡底,趁无人,搬起石头,生生砸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的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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