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戈壁里的魔鬼塔
像被薄薄的一层油皮包裹着，一阵戈壁的狂风就能把他吹散架。尖尖长长的大脑袋耷拉在肥大的衣物外面，因瘦削而显得更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虚弱地和旁边的大人说：“项叔，咱们是不是坚持不下去了？”
项羽抬头看着天边一成不变的荒凉，摇摇头。曾经高大强壮的人，现在也骨瘦如柴，皮肤干得像片老羊皮，银戟现在成了他的拐杖，当他想站起来的时候，必须用力撑着它，才能完成那个简单的动作。曾经的他，动作敏捷得像只豹子，还没到衰老的年纪，现在却已经不堪一击。从远方看，这是一个建筑林立的城市，没想到这里的居民并不包括人类。
死在这里和死在莲蓬山有什么不同？挣扎让人更累。“看来咱们就要去追随那些先一步离开咱们的人而去了。” 项羽想起了巫凫海畔莲蓬山顶的那场大火，神情忧伤地说。伸出双臂，把两个孩子搂在自己的怀里，他闭上眼，也许永远也不用睁开了。
“项叔，我渴！” 怀里的小女娃嘶哑着喉咙央求着，“没有一点点水了吗？” 嘶哑中并不失奶声奶气。三个人中，唯一还能看过去的就是她了，衣着得体，头发虽然又脏又乱，可婴儿肥并没有完全消失，肉肉的小脸，两个小梨涡还没有消失。
项羽和男孩子都没搭话，只是默默靠在石壁上。
小女孩嘤嘤地哭了，嘟囔着 “我想妈妈了！”
“估计不久就能见到她了！” 项羽搂小姑娘的胳膊用了一下力。
“叔，我爸他……” 听到小女孩问自己的妈妈，男孩终于迟疑地开了口。
“你爸他并不是叛徒，否则咱们也逃不出来。” 项羽安慰男孩子。
“可山上人都说他是叛徒，苟且偷生还在助纣为虐。” 既然快死了，就把心中的疑虑都说出来吧，男孩子嘶哑着嗓子说道。
“孩子，你父亲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忍辱负重，是我们定下来的苦肉计。”
“可山上人都骂他，也都骂我！”
“这个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
“那…… 是你杀了他吗？如果说他不是叛徒而是英雄。” 男孩子如刀一般的眼神盯着项羽，这个问题埋在心里一路了，一直折磨着他。杀父仇人救了自己，自己将来是该感恩还是该复仇？父亲是个叛徒这个耻辱，压得他在自己伙伴面前抬不起头，他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你认为呢？最后的几个人都死了，我一个人说的话你会信吗？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他知道回去也是死，不如自己了断。他把随身带的官军腰牌给了我，委托我把你救出去，他是一个好父亲。我不忍心把他的头颅割下来，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走。你父亲用他的命换了咱们三个人的命，他是英雄！” 把这些秘密说出来，项羽感到无比轻松。让他的儿子没有负担地在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的父亲团聚吧。项羽割掉过很多人头，甚至有人称他人头收割机，可那一个人头是他收割的最崩溃的。他无数次从噩梦里看到自己举着好朋友的头颅站在战场中央，天上下着腥红的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男孩激动得双肩直抖，他的头缩在肩膀中间，用脏乎乎的袖子不断擦拭着脸。
三个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我们真的要死了吗？” 小女孩扭头仰望着项羽邋里邋遢的样子，又一次打破了沉默。
“是的，我必须把真话告诉你。”
“这样也好，就真的可以见到妈妈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小姑娘破涕为笑。
“是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项羽心酸地说，干涩的眼里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下来。
就在这时，一只蜥蜴飞快地从他们面前窜过，小男孩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伸手就想去抓，边抓边喊：“看我抓住它，说不定能烤着吃！” 小女娃也被吸引，立刻忘了悲伤，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嘴里叫着：“我也要抓，我也要抓！” 小男孩好不容易快要抓住蜥蜴了，小女娃却突然冲过去，一脚踩在旁边的沙堆上，扬起一片沙尘，把蜥蜴惊跑了。
“哎呀，都怪你！” 小男孩气得直跺脚，“每次都捣乱！”
“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娃嘴一撅，满脸委屈，“你自己没本事，还怪我！” 说着，就伸手去揪小男孩的头发，小男孩连忙闪躲，两人围着项羽开始了你追我赶，一会儿小女娃掐了小男孩一把，一会儿小男孩又拍了小女娃一下，嘴里还都不闲着，互相斗嘴。
“别闹了，都没力气了还折腾。” 项羽无奈地看着他们，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可两个孩子根本停不下来，小女娃趁小男孩不注意，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匕首，举得高高的，得意地说：“来呀，你来拿呀！” 小男孩跳起来去够，却怎么也够不着，急得脸都红了。
“快还给我！” 小男孩喊道。
“就不还，就不还！” 小女娃一边跑一边做鬼脸，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小男孩趁机夺回了匕首。
“哼，就知道欺负我！” 小女娃气呼呼地跑回项羽身边，靠在他身上，“项叔叔，小石头又欺负我。”
“每次都是你先动手！” 小男孩不服气地回嘴。
看看项羽疲惫地闭着眼睛休息，两个孩子知趣地又坐回到各自的位置。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闭上眼等待去往另一个世界。同时，他们祈祷上苍能给他们个奇迹，奇迹真的就出现了，天空出现了兀鹫的身影，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乌鸦，难听的叫声惊醒了他们，项羽舔了舔龟裂的嘴唇，似乎在和兀鹫对话，叹息着说道：“你们这些鸟儿的眼神儿真好！百十里外就看到了这儿即将会有食物。可惜呀，我没练过射箭，否则让你们尝尝箭头的味道。我想喝你们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