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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整理衣冠。
天子刘和因为宫外的动静,而微微偏头。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司徒带着他,在北宫的各处宫殿换着歇息,刘和虽然入住皇宫时间不长,但一直宿在崇德殿,早就腻歪了,因此对这种新鲜的“嬉戏”乐此不疲。
只是苦了年迈的王司徒陪他,每每换一处宫殿,王司徒脸色的愁苦就增上一分。
刘和想赏赐王司徒,却不知自己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作为赏赐。
于是他更加谨小慎微对待王司徒,努力不让自己因为犯错而被斥责。
今日的天光,似乎比往日的昏暗些,也不似要下雨,因为空气中闻不见潮湿的泥土气息。
宫女为他换上了繁重的冕服后,王司徒带着他,来到了德阳殿。
“司徒,外面为何吵闹?”
洛阳的天子比长安的天子年幼,长期离家,独自在洛阳为质的刘和,性格超乎年龄的安静沉稳。
洛阳朝廷三公唯余司徒,王允既使他的臣子,也是他的老师,即使他得王允授业,统共也不足十日。
刘和虽然年幼,却深谙质子的生存法则,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比如外面让人无法忽视的吵闹声就是他身为天子该问的。
比如足衣下,湿漉漉,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地面,就是他身为学生不该问的。
“咚——”
刘和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
是击鼓声!
在皇宫里,居然能听见击鼓声!
刘和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陛下。”王司徒出言提醒,神情严肃,刘和不得不重新坐正。
沉重的十二旒冕压得刘和抬不起头,他僵着脖子,有些艰难地看向王允,王允却没注意到天子的不适,伏身退下,回到了上朝时,司徒落座的席案。
“是日食。”坐在案上的王司徒,望向上首的皇帝,语气和从前上朝禀奏时没什么区别。
尽管今日的朝会,偌大的殿堂内,只有一位天子,和一位臣子,王司徒依然秉持着士人的风姿和礼节。
“日食?”刘和偏头,旒冕上的白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顶旒冕是刘和登基前打造的,时间仓促,不少白玉珠带有瑕疵,刘和与王司徒说着话,眼角余光数着白玉珠上的黑点。
“日食乃灾异,阴侵阳,臣犯君,故而上天降下警示和责罚,以诫人主。”王允哑声道。
刘和不明白什么是阴侵阳,但他知道,人主指得是他自己:“请司徒教朕。”
王允颔首:“禀陛下,臣以为,当以火德驱散灾异。”
似乎是为了印证王允的话,他话音刚落,德阳殿前的宫墙附近,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焰映入刘和眼帘,在他黝黑的瞳仁里跳动。
刘和咽了口唾沫,感觉空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越发浓烈了。
“咚咚”的擂鼓声中,开始夹杂着喧闹的人声,隔着一段距离,刘和听不清那是哭喊,还是狂笑。
刘和感到害怕,他想要蜷缩起身体,可是沉重的旒冕和袍服压在他年幼的身躯上,让他动弹不得。
王司徒离席,来到堂中,他的精神似乎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刘和对此也感到安心,见对方拜服后,从袖子里取出两物。
一块斑驳的白色石头,和一片铁片。
刘和好奇地挪动身子,往前探。
这次,专注于手中物什的王允,没有再提醒天子注意礼节。
燧石和铁片,在碰撞之下,迸发出火花。
刘和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火花洒落在满布火油的地面。
……
初平二年十一月,晦,王允挟刘和,自焚于洛阳北宫德阳殿。
同一天,洛阳城外东观藏书楼前,尚书蔡邕手持火把,和面前的青年将军对峙。
“尚书大人,您可千万莫激动,有话好说——”
武宽的话被蔡邕厉声打断:“我和曹班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乱臣贼子,不足惧也!”有士兵企图靠近他,情绪激动的蔡邕立刻高声呵斥,话说到最后都破了音。
他张开双臂,身侧是一架来不及装卸的木板车,车上摞满了竹简和书卷。
他挥舞火把,不是朝着外面包围他的士兵,而是朝着身旁书简。
“你们要是再敢靠近,我就烧了这些书简!”蔡邕一手指着头顶道,“天意,看到了吗?这是天意!”
“上天已经降下警示,难道还不能唤醒尔等吗?”
“啧。”武宽闻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的头发短得只剩下薄薄的一茬,这是长安近年时兴的新发型,不分男女老少,尤其以军中最为盛行,原因无他——方便。
虽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