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80
10月的某一天,周氏族长深夜登门,与周瑜的父亲密谈后,又叫来周瑜。
“丹阳郡的施氏来访,想与周氏联合,他们出钱财,我们出人,一起赶走袁遗,以施氏门生为扬州刺史,施氏可许周氏子* 前程。”
周氏出人?周氏主支能号召的,算上仆役和刚出生的婴儿,加起来恐怕都不足二百人,周瑜看向父亲,见父亲望向院中,也跟着望去,随即顿悟。
怀里的暖宝已经没了温度,今年秋日来得迟,走得早,周瑜放下笔,起身走到院中。
院中,两个并排的箭靶插在地上,上面落了雪。
箭靶是孙策在舒县时,和他一起扎的。他不喜射艺,孙策却从小拿射箭当饮水,拉着自己和他一块练习,周瑜的父亲便专门请来师傅,教他二人射箭和骑马。
箭靶每年都要跟换,高度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远,当两人都能站在院子的这一端,轻松射中院子另一端的箭心后,箭靶便没有再更换,一直留到了今日。
丹阳施氏希望通过周氏的关系,联系上孙策,并利用孙策的私兵,对付新任刺史袁遗。
但族长告诉周瑜,他们前些日子,收到了孙策父亲从洛阳寄来的书信。
孙坚希望长子孙策能北上,随父从军。
“此事不必急于一时决定,公瑾,你是周氏子中最为出色的,我与你父亲已经商议过了,你父亲说,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周瑜将此事稍作修改,以“我有一个朋友”为题,写信于远在泰山郡的诸葛亮,希望他能提供建议。
诸葛亮的回信比想象中来得快。
对方回复:“如果我是公瑾那位朋友,会先告知好友第二个消息,再告知第一个,离家远走时间不定,不差为乡邻除去贪官那两日。”
……
孙策率兵离开舒县后,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安置在了合肥县。
之后他将跟随施氏门生,丹阳郡县尉石诉一起,领兵北上九江郡,截杀南下赴任的袁遗。
离开合肥那日,孙策起得很早。
他和石诉性格不合,石诉出身名门,孙策手下私兵少年者居多,石诉指桑骂槐,屡屡斥责他们行事轻浮,孙策习惯性地想书信给好友周瑜,抱怨此事,但自己此次出征,可以给周瑜换来好前程,既然好友直言不讳,他也不想好友为此挂怀,便忍住了,只是去和自己的母亲道别。
“阿母,我今早做了一个梦。”
孙策生得人高马大,他和吴夫人拥抱,吴夫人都推不开他,想到儿子这次离开,是为了打仗,又想到多年未见,一直在外征战的丈夫,酸涩的泪意上涌。
吴夫人抬手,摸摸孙策的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阿母,我梦见,我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孙策难得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吴夫人心疼儿子,安慰似地轻拍儿子的背。
“黑乎乎的,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就伸手,摸啊摸,四面都是灰,我用力一推,终于有了光亮,您猜我看到了什么?”
孙策的声音越来越低,吴夫人温柔道:“我儿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我在一口大棺材里。”
感觉到母亲浑身一僵,孙策的声音也不觉颤抖:“我坐起来,从棺材里坐起来。”
“我看见,旁边也是一口棺材,我的棺材很小,旁边的棺材……”
孙策没有在说下去,他听见了母亲的哭声,松开怀抱,相顾无言,片刻后,吴夫人突然破涕为笑。
母亲的笑颜,是他此生最大的勇气来源。
“傻小子。”
吴夫人的泪止不住地涌,她用衣袖不停地擦,笑颜却是那样的璀璨,那样的温暖。
“棺通官,你这是要当大官啦!”——
“将军,我们追上去吗?”江芜的副官问道。
“再等等。”
江芜的目光紧盯着从侧翼开口向西奔逃的敌军,一双杏眼眼角微下垂,像是野林中,容易被当做猎物的某种食草动物。
但是高级的猎手,常常会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侧翼假装溃败的骑兵还在向外扩散,直到敌人的前军终于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江芜立刻下令,骑兵重新合围,将敌军队尾一口咬下!
如此循环往复,不断蚕食,纵使孙坚所在的前军速度再快,也发现了不对。
“他们使诈!这是咬死了我们不放,要致我们于死地啊!”
程普和韩当紧紧跟在孙坚身后,孙坚的断臂,经过紧急包扎,勉强止住血液,但是如果这样奔行,就算是铁人也绝对撑不过半日!
“将军,我和您调换衣物吧!”程普骑马跟得有点太近了,这样的距离,骑马速度一变,很容易出事,但是程普担心孙坚坠马,顾不上那么多,而孙坚单手持缰,速度也没有丝毫减弱。
“我来引开他们,您必须要找地方看医师!”
“是啊,孙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当没有受伤,都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不明白孙坚是怎么做到维持这个速度的,只能拼了命地大喊,“将军,你撑不住的,快停下吧!”
而此时此刻的孙坚,却根本不敢停下。